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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戏(第1页)

林云升的春节,又是在高烧中度过的。

节后,人还未痊愈,便被林班主打包装进了北上的车厢。

赶得这么急,原因无他,京城的达官显贵等着看这名扬上海滩的新晋小生呢。

火车轰隆,林云升靠着窗,看窗外江南的绿意渐次褪成北地的枯黄。班子里有人无意中提起“霜雪”、“海棠”之类,林云升立刻黑脸,硬生生掐断话头,就连姓沈的小厮,都挨了不少白眼。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成了扎在林云升心口的刺,稍一碰到,便溅出暗沉沉的血来。

进京的马车在正阳门前被堵住了。黑压压一片学生,举着纸牌,喊着口号,抗议声像潮水拍打着古老的城墙。穿着褪色军服的士兵提枪警示,学生们却丝毫不让,场面混乱极了。

“耽误了时辰可怎么好!”林班主急得搓手。

“听说是抗议政府在国外签的什么条约丧权辱国,咱们一时走不了啦。”马车夫是个“包打听”,递来了最新消息。

“这帮学生纯属添乱,签不签,洋人总是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不差这一个。”林班主抱怨,众人纷纷附和,数落这帮学生饭吃撑了没事干,就会捣乱。

林云升漠然地注视着车窗外,看见一个女学生,约莫十七八岁,穿着白色的倒大袖和绀色的褶裙,剪了利落的齐耳短发,身形单薄,背却挺得笔直。

她护着一个更小的女同学,面对挥舞的警棍,眼神清亮,毫无惧色,声音清越地喊着什么“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那般不管不顾的热忱,像一簇火苗,骤然烫了林云升一下,她不禁喃喃:“真好啊……还有梦可做。”

不像她,她的梦,碎在夜上海华美的丝绒幕布后,被风吹过,连点渣子都不剩。

外面的喧闹丝毫不影响前朝遗老府上的张灯结彩。

“小歌班”在堂会上又唱了《情探》。大病初愈的林云升,英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寥落,反倒更添韵味,把负心汉的犹疑演绎得入木三分,结尾薄凉书生被擒拿地府本该大快人心,反而让府上的“老祖宗”抹着眼泪心疼不已,嚷着要改结局。

一传十,十传百,“小歌班”很快成为京城新宠。

这日得闲,林云升去逛琉璃厂,在拐角处卖旧书的摊子前,竟又撞见了那个女学生。

女孩在人群中东穿西窜,不小心跌倒,不远处,有二个便衣警察粗蛮地分开人群,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林云升心下一动,几乎是本能,把女学生塞进摊布后面。

路人避之不及,作鸟兽状四散,只有林云升孑然一身仍站在旧书摊前,怡然自得挑书。

便衣警察觉得可疑,上前盘问,认出这张脸是谁后,搓着手想讨两张票,林云升自然是欣然应允,还邀请他们把全家都带上。

“这些书,我全要了。”两名警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林云升对着摊主拱手笑道:“还请老板忘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放心”摊主数着银元,笑得露出了金牙:“小的今天根本没来过琉璃厂!”

当晚,林云升下榻的客栈厢房,便多了个人。

“我叫江华烯。”女学生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却字正腔圆,即使落魄到东躲西藏、一天一夜没进食,却仍是细嚼慢咽,眉宇间的教养与气度,一看就出自大户人家。

吃饱喝足,江华烯不忧心自己的处境,反倒是迫不及待给林云升讲课,讲外面的世界,讲德先生与赛先生,讲积贫积弱的民族要如何走向自强。

“洋鬼子发明了手枪,火车,电灯泡……这屋里几乎所有的一切,我们真能赶得上吗?”林云升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江华烯的话听起来完全不切实际。

“资本主义必将自我毁灭,世界是属于我们的。你看过电影《大都会》吗?那些庞大的机器,高耸入云的大楼,在工人的铁拳下也必将被摧毁……”

“打断一下,江小姐你见多识广,电影真的比戏曲好吗?”林云升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对着陌生的江华烯,她反而意外能吐露心声。

沈知棠为什么要去演电影,林云升想不明白。这种浅显直白的东西有什么美感?人物连句台词都没有,沈知棠那珠圆玉润的唱腔也没了用武之地。难道真的是为了比包银更高的片酬?

江华烯却不是个能洞察人情世故的,慷慨激昂道:“电影当然比戏曲好,《战舰波将金号》吹响了无产阶级进攻的号角,《火烧红莲寺》激发了国人的民族自尊,就算是《劳工之爱情》这种喜剧,至少也宣扬了反对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戏曲咿咿呀呀唱的总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那些遗老遗少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林云升像是脚底被火烧,霍地站起:“你懂什么!戏文里也有礼义廉耻!也有忠孝节义!”

“林老板,”江华烯斟酌片刻,依然是快人快语:“你究竟是不喜欢电影,还是讨厌那个人放弃唱戏去演电影的?”

林云升语塞,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那一夜,两人背对而卧,再无言语。

翌日,却有军警拿着公文,说来搜查逃逸的乱党。林班主将豆豆拉到一旁,浑浊的老眼盯着她,低声道:“豆豆,班子里几十口人……班主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世道,心善抵不过枪杆子。”

林云升看着班主,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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