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舒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这么狼狈。
绣着繁复云纹的锦缎嫁衣,被胡乱卷了塞在包袱最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方便行动的青色布裙。
然而这粗布面料磨得她细嫩的肌肤生疼。
她从出生起就是江南首富谢家的掌上明珠,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精中取精,何曾受过这种罪?
但比起被家族当作联姻工具,去嫁给那个素未谋面、据说后院姬妾无数的镇北王世子,这点不适简直微不足道。
“小姐……不,公子,我们真的能逃掉吗?”贴身丫鬟扮作的小书童声音发颤,紧紧挨着她,走在荒僻的山道上。
谢云舒压下心中的忐忑,故意板起脸,一双灵动的眼眸却警惕地四下张望:
“放心,等到了潞州,找到我外祖家旧部,天高皇帝远,谁还能找到我们?”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直打鼓。
为了避开父亲和镇北王府的搜寻,她专挑这种人迹罕至的小路,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也低估了世道的险恶。
日头西斜,林间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把钱财和值钱的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几个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汉子从树林里跳了出来,堵住了去路。
山贼!
丫鬟吓得尖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谢云舒也是心头一紧,强自镇定地挡在丫鬟身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叶子:
“诸位好汉,这些权当请兄弟们喝酒,行个方便如何?”
那贼首眼睛一亮,贪婪地盯着她鼓鼓囊囊的荷包,却又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流连,嘿嘿笑道:
“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不如跟哥哥回山寨,做个压寨夫人,岂不快活?”
说着,脏手便向她抓来。
谢云舒心中一片冰凉,完了!
她后悔了,不是后悔逃婚,而是后悔自己思虑不周,带累了身边的人。
说起来,她以为自己的伪装挺成功,怎么还是被一眼就认出是娘子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唰!”
一道破空之声细微却尖锐。
那贼首的手腕被一颗石子精准击中,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他惨叫一声,钢刀“哐当”落地。
众人骇然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老松的虬枝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素白衣衫,洗得有些发旧,却纤尘不染。
身姿挺拔如孤松,负手而立,晚风吹动她的衣袂和几缕墨色发丝,清冷得仿佛山间月色凝聚而成。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沉静如水,看着他们,如同看着路边的石子。
“滚。”
一个字,音色清越,却带着冰冷的寒意,比这傍晚的山风更冷。
剩下的山贼被这气势所慑,又见头领受伤,互看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搀扶着飞快逃走了。
谢云舒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目光却死死粘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从树梢翩然落下,动作轻逸,点尘不惊。
她甚至没看谢云舒主仆一眼,径直走到那贼首落下的钢刀旁,用脚尖轻轻一挑。
钢刀飞起,她随手握住,审视着上面的印记。
“多,多谢女侠救命之恩!”丫鬟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谢云舒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