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洵停下来,垂眼看她,眸光深深藏着探究。
那张美则美,与他而言如同壁上挂画无甚差别的脸,不知何时起有了变化。
先前瞧见她对这推车神色紧张,对其的重视程度,可媲往日对周家三郎。
扫了眼那蒙上层厚厚的灰,车轮也朽了的“周三郎”,任洵差点跑偏。
人家账算的清楚,他倒不好拒绝。
“好。”
“我明日带着工具过来。”
见他点头,禾穗松了口气。
“行,那就麻烦你了。”
笑意蔓延,她唇角止不住上扬,弯起双眸里缀满亮色。
恍然间禾穗已经看见小摊支起,好似扬起的风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姑且算是搞定一半了!准备的这几天,还有不少事要敲定下来。
将人送出门,禾穗摩拳擦掌快步往里走,趁着冯婶还在该打听的也不能放过!
任洵收回目光。
还未至正午,日头已经如此烤人了。
此前踩过灰土的足底磨着草鞋,没来由的发烫一路躁到心窝。
风卷着绿意,层层叠叠拍来。他站了会儿,踩着静下来的斑驳树影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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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璀璨云霞在身后点燃。
禾丰兆一身疲惫往家赶。
今日为了将那整册书抄完,耽误了些时间,好在工钱结清了。也不知今天穗娘一人在家可有照顾好自己?知道穗娘病中口里没味,家里也无甚吃的。
他低头,将怀里绿豆糕塞得严实,加快脚步。
越往东走越静,远近的炊烟丝丝缕缕升起。各异香味散来,让腹中空空的人胃里痉挛,更加期盼到家后有一顿爽口饭餐,治愈一天辛劳。
一道格外有冲击力的香味裹挟着从自家院子里飘出来,禾丰兆一脸纳罕地推开门。四处寻穗娘的功夫,差点被香个跟头。
禾穗在收拾出来的棚下忙碌。
大灶上热着蒸饼,她索性在外头架着小泥炉熬下饭酱。
蔓菁根茎胖,浑似大头菜。干蔓菁泡发后挤出水分,切成细条伴着大酱混合熬煮。
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麻辣”通常取花椒、生姜、茱萸的“辛”来代替调味。别的都好说,花椒不便宜。家里只剩些晒干的花椒叶,禾穗将其碾碎成粉一一加入。
越到后面注意火候的同时手下翻拌不停,要是熬糊了那股味可谓如影随形。
直至熬煮粘稠的酱汁“咕嘟”冒大泡,酱香纠缠着蔓菁的清香味,在香辛料的催发下香味被彻底激发,整个院里都漫着股直抵鼻间的辛香。
禾穗胳膊一横抹了鼻尖汗珠,起锅。
将拌鞋底都好吃的下饭干菜舀进小陶罐里,锅底她特地留了点酱汁后再加上半瓢水。
等着烧开的功夫,禾穗手里加快将鹌鹑蛋液打的更加蓬松,分神注意到门口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