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未至,霖雨携寒。
走出市署,高县尉搓着手塞进袖口里,叹气。
今年雨涝,来年籴贵物价必涨啊。望着灯火通明的街市,挨不住腹中饥寒。
天公不作美,他管不了老天,自己这五脏庙的主还是能做得的,还是得吃顿热乎舒心的晡食。
说来上次承业公验后,那禾娘子市籍办讫,近日也该开张了。
天晚沉沉,影子飘在地上,被月华引得老长。一路嗅着羊汤、馄饨香,高县尉步子越来越沉。
要不今日还是吃羊汤罢?
他正要扭身往眼前店里钻,颇为憾然地瞥了眼稍远挂着“禾”子的青布幌子。
“!”
这不看还好,一看高县尉连连抽身往那处赶。
乌央乌央的人聚在人铺面门口,定睛再瞧,居然还有熟面孔!
“贺织?你缘何带人在此聚众滋事?!这身衣裳还要不要了!”
贺织正叉腰要人,出口的话被身后母亲踹了一脚。
接着一声熟悉喊声逼近,不仅气焰浇了大半,腿也差点软了。
一阵风滚过,贺织回过神,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一时百口莫辩,指向另一方人就道:“冤枉啊大人!是他们——”
王烟凝皱着眉,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赵家家丁放下的碗连忙端起来,起先说不是才用饭的那汉子眸光有些躲闪,低低咳嗽了一声,也喊。
“我们也冤枉啊大人。”
贺织身后,贺夫人扶额,冯八娘犹疑的目光一转,明朗了几分,“看来确实是误会了,我们也是来用饭的。”
齐翩翩、曾家酒肆的夫妻俩,都跟着附和。
落在王烟凝后头的禾穗,甫一出来,就顿在原地。
“大家……怎么都来了?”
这里里外外得有二十来个人了,光贺织身后的熟面孔就有十来个。
郭六娘抱着女儿,郭小高眸光晶亮,也不怕人,头一个应声:“我娘带我来吃好吃的呀!”
禾丰兆在人堆里,心里一松,垂下眼轻轻念着,“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曾氏夫妻二人身侧,何管事拍拍酒袋子,“我是来买些下酒菜的啊!”
瞧着禾穗愣神,冯八娘乐呵着打圆场,“穗娘手艺好开店了都是来捧场的,大人也是吧?可巧都赶到一处了!”
几人相视一笑,皆如此说着。高县尉余光瞥见从里头出来的梁秋实,见他神色寻常过来禀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风口里站着怪冷的,既都是来吃饭的,便进来说罢!”禾穗双目有些酸涩,“热汤管够!”
攥着逐渐失去温度的手,心里却是漾着阵阵暖意。
门内烛火将忽长忽短的影子投在壁上,人接连进去。禾丰兆不语,打算扭头往回走,被冯八娘一把拽住。
“今儿你闺女的好日子!非搁这触霉头?方才不是挺担心的吗?”听着冯八娘如此说,禾丰兆抽开手。
穗娘挑起二房事端,引得他们夫妻不睦,他怎能不生气?他对禾丰旭和对穗娘,都有责任……手足和亲生骨肉与他而言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