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此人死后竟被追封“忠烈公”,享祭于谢氏祠堂正位。他的名字,至今仍刻在功德碑首。**
阿枝读罢,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父亲不是懦弱,而是被至亲背叛;母亲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家族亲手扼杀;而那个从小教导她“女子安分守己”的伯父,竟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她猛地合上书,冲出藏书阁,直奔祠堂。
夜风凛冽,吹得廊下灯笼摇晃不定。谢家祠堂巍峨肃穆,九重飞檐如兽牙森列。阿枝手持铁匣与《她光》,一脚踹开大门。
香火缭绕中,列祖列宗牌位林立,最前方赫然供着谢承业的灵位,金漆大字写着:“忠贞体国大义参天”。
她冷笑一声,将铁匣重重砸在供桌上,震得烛火乱颤。
“体国?参天?”她厉声道,“你毒杀弟媳,构陷忠良,篡改遗诏,屠戮才女,也配称‘忠义’?今日我就让你的名字,从这肮脏的牌位上滚下来!”
说罢,她抽出随身短刀,一刀劈向灵位。
木屑纷飞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周全回来了,肩扛行囊,风尘仆仆,脸上多了道新伤疤,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清明。
“我去了西北七年。”他喘着气说,“教了三百六十个女孩识字,建了五座女子学堂。可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真正的自由,不是让人念几句书就罢了,是要挖出那些藏在地底的罪。”
阿枝望着他,眼中泛起泪光:“你回来了。”
“我带回来一个人。”周全侧身,让出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拄着拐杖,面容枯槁,却目光如炬。
“沈婆?”阿枝惊呼。
老妇人摇头:“我不是沈婆。我是她的妹妹,沈兰。当年她跳井赴死,是因为亲眼看见谢承业命令家丁将一群逃奴关进地窖活埋。那些人里,有她的情人,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
阿枝呼吸一滞。
“沈婆本是谢家药奴,通晓毒理与禁术。她死后,魂魄不散,借‘时间之井’之力窥见未来,才故意留下线索引导你找到铁匣。而我,则一直躲在岭南深山,收集谢家罪证三十年。”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册子,封皮已朽,依稀可见四个字:《谢氏秘录》。
翻开第一页,便是血书:
>**谢氏一族,自开国以来,共谋害功臣七十二人,强占田产四百余顷,私刑处死奴婢三百零六名,其中因识字、习文、抗婚而死者逾百。另有暗室藏尸坑三处,分别位于祠堂地下、花园假山后、以及东跨院枯井底。**
>
>**最深处之罪,莫过于‘换嗣案’??当年谢玉衡原配所生之子,并非夭折,而是被谢承业以病婴替换,真子送入边关为奴,终生不得归宗。此举只为确保长房血脉永掌家权。**
阿枝脑中轰然炸响。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谢家唯一幸存的直系血脉,却不知还有一个哥哥,流落在外?
“他在哪?”她颤抖着问。
沈兰闭目:“二十年前,我在北境见过他一面。他姓林,名唤林照,是一名戍边老兵,左臂刺着一朵星语莲??那是沈婆当年为他母子祈福所纹。”
阿枝猛然想起,李清漪曾在战报中提过一名奇兵校尉,擅奇门遁甲,曾在雪夜率八百骑突袭敌营,救回被掳百姓千余人。那人便叫林照,战后悄然退伍,不知所踪。
“他还活着吗?”她追问。
沈兰叹息:“不知。但我知道,谢承业临死前最怕的,就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儿子回来清算。”
阿枝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
她终于明白,《她光》之所以能唤醒亡魂,不只是因为它记录了真相,更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把剖开谎言、剜除腐肉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