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羽到的时候,却听沈家的管家说,勇信侯方才刚进家门的时候,宫中就派人传召。
故而此刻,勇信侯进宫去了。
黑羽想到王爷交代事情的严重性,故而权衡了一番,严肃问管家:“能否见沈小姐?”
沈府管家一怔:“这……”
他上下打量黑羽,似在揣测他来的目的。
黑羽神情肃穆:“宁王殿下交代之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沈府管家连忙说:“并非小的不帮,而是小姐方才回来,就哭着说不舒服,这会儿不知是否睡下了。”
“无妨,。。。。。。
海风渐起,船帆鼓动如雷。林知微立于船首,披风猎猎翻飞,那幅百女图在月光下泛出微光,仿佛无数双眼睛正从布片间凝望远方。她闭目深吸一口咸湿空气,耳边是浪涛拍打船身的节奏,像是母亲当年哼唱的摇篮曲。
林昭仍站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木牌??那是由南洋沉香木刻成的学籍牌,上书“林昭,女子史学堂第一期”。她低声说:“姐姐,我昨夜梦见了娘。”
林知微睁开眼,没有回头。
“梦里她在一座很大的院子里写字,墙上挂满了竹简。她写一句,就有风吹走一页。她说那些字不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让后来的人听见。”
林知微嘴角微扬:“那是她的书房,在西苑地窖之上。她总说,真正的思想不该锁在箱中,而应随风四散。”
“可她们烧了她的书。”林昭声音发颤,“连骨灰都不肯归还。”
“所以我们要建一座图书馆。”林知微转身握住妹妹的手,“不在宫墙之内,不在权贵之手,而在海边、山脚、村口。谁都可以进去,谁都可以带走一本书。哪怕不识字,也会有人为她读。”
话音未落,舱内忽传来急促脚步声。程婉卿疾步而出,手中攥着一封火漆信笺,脸色苍白。
“出事了。”她将信递来,“京中密报??赵德元死了。”
林知微接过信,目光平静。
“暴毙于府中,据说是心疾突发。但……”程婉卿顿了顿,“验尸官在他口中发现半片烧焦的纸屑,上面残留两个字:‘遗言’。”
船上一片死寂。
秦婉之从船舱走出,披着斗篷,眉宇紧锁:“他临死前想毁证?还是……有人逼他说出了什么?”
“不重要了。”林知微将信投入海中,任其被浪卷走,“他怕了一辈子真相,到头来,还是被它咬断咽喉。”
沈照雪却皱眉:“可赵家不会善罢甘休。他儿子赵承业已在礼部任职,素有野心,必会借机反扑。”
“那就让他来。”林知微冷笑,“如今我们不再是任人踩踏的野草,而是能掀起风暴的潮水。”
她抬手一挥,命人取来铜锣,登台击响三声。
全船肃静。
“诸位!”她声音清越,穿透夜雾,“你们之中,有人曾是奴婢,有人曾被卖入青楼,有人被迫替夫守节,有人因识字而遭族人唾弃。可今天,你们站在这艘船上,不是谁的女儿、妻子或母亲,而是自己名字的主人!”
众人屏息聆听。
“接下来三个月,我们将停靠七岛,设立七所跨海女子书院。课程不限医术,更含算学、航海、律法、农耕。每一名学员结业时,都将获得一枚铜戒??戒面刻有海鸥与火焰,象征破笼而出。”
她取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枚铜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但这还不够。”她继续道,“我要你们每一个人,写下自己的故事。不必美化,不必遮掩。写你如何活下来,如何学会骗人保命,如何在黑夜中偷偷点灯读书。这些文字,我会带回杭州,汇编成册,名为《千灯录》??一千个女人的声音,照亮千年沉默。”
人群中响起低低啜泣。
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走上前,跪地捧起一枚铜戒:“我叫柳芸,原是苏州织户之女。十二岁被选入贡绣坊,每日劳作十二时辰,手指尽裂。十八岁那年,因绣错龙纹一角,被打断右臂,扔进乱葬岗。我以为自己必死,却被一个逃亡的女医师救下。她教我认药、煎药,说我残了手,但脑子没残。今日我随船出海,不只是求生,更是要告诉天下织女:你们不是丝线,是人。”
林知微扶她起身,亲自为她戴上铜戒。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不再只刻在贡品底角,更要刻进历史。”
那一夜,船上灯火通明。三百女子围坐甲板,或书写,或低语,或默默流泪。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如同春蚕食叶,细碎却坚定。
林知微回到舱中,取出母亲留下的布娃娃,轻轻拂去灰尘。她打开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纸条??那是陈福老宦官交给她的另一件遗物,藏在玉佩夹层中。
纸上仅有一行小字,笔迹清峻有力:
>“若吾书终得见天日,请告世人:非我不忠,乃国先负我;非我叛家,乃家囚我志。”
她将纸条贴在胸口,闭目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