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终于滑落。
林知微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她想起小时候听乳母讲母亲的故事,总说她是“温柔贤淑、福薄早逝”。可真相竟是这般残忍!
“是谁干的?”她声音嘶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惠妃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还在。九幽盟从未真正覆灭,它只是换了一张皮,藏进了新政的躯壳里。有些人打着‘女子解放’的旗号,实则想建立新的等级??让少数‘精英女子’掌权,换取对大多数底层女性的继续压迫。”
她顿了顿,最后一口气般说道:“你要小心……这一次,敌人不再披着贞节牌位,而是举着《新女诫》……伪装成觉醒者。”
话音落下,惠妃的手缓缓垂下。
林知微伏在床边,久久未动。窗外月光洒落,照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照见她眼中燃起的火焰。
***
七日后,敦煌边境。
黄沙漫天,驼铃悠悠。林知微带着两名亲卫乔装成商旅,穿越戈壁前往西域。途中歇脚于一处废弃驿站,墙角堆着半截残碑,依稀可见“贞烈”二字。
夜里,她独坐灯下整理线索,忽觉一阵异香袭来。抬头一看,窗棂外站着一人,身披灰袍,面容隐在兜帽之下。
“你不该来。”那人低声说,“韩素衣已被控制,黑册落入他人之手。他们正等着你自投罗网。”
林知微不动声色:“你是谁?”
灰袍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三年前“投井自尽”的程家大小姐程婉卿!传说她因抗婚不成,羞愤跳井,尸体捞出时尚握着一支断簪。
“我没死。”她冷笑,“我爬出来了。就像你说的,井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听见呼救。”
她坐下,缓缓讲述:原来她并未真正获救,而是被一个神秘组织“新静言堂”捕获。这个组织表面倡导“女性自律”,实则延续九幽盟旧术,用心理催眠与药物控制手段,培养一批“模范女性领袖”,让她们在公众面前鼓吹“温和改革”,实则压制激进派发声。
“他们选中了一个人。”程婉卿盯着林知微,“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同样出身名门,同样聪慧果决,同样失去至亲。他们给她改名换姓,重塑记忆,让她相信自己才是林家真正的嫡女,而你,是篡夺军功、背叛家族的逆女。”
林知微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她在各地演讲,说你利用重生之机篡改历史,抹黑忠良,煽动暴乱。她说你是‘伪觉醒者’,真正的正义应当由‘血统纯正’的女子引领。现在已有三十六所书院宣布脱离‘薪火联盟’,转而支持她。”
林知微猛然起身:“她在哪里?”
“就在赤霞军营附近的新妇训导所。明日将举行‘正统觉醒仪式’,她会当众揭发你的‘罪行’,并宣布成立‘中华淑女总会’,推行‘新式女德’。”
林知微冷笑:“新瓶装旧酒罢了。”
程婉卿却神色凝重:“更糟的是,她手中握有你无法反驳的东西??一份‘前世记忆卷轴’,据说是你亲笔所写,详细描述如何借重生之力夺取家族资源、陷害兄长、操控舆论……甚至连你与沈照雪的私情都写得绘声绘色。”
“荒谬!”林知微怒极反笑,“我何曾有过这种文字?”
“但百姓会信。”程婉卿低声道,“因为那份卷轴上的笔迹、印章、甚至用纸,全都与你十年前的手稿一致。除非你能证明它是伪造的,否则,你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将崩塌。”
林知微沉默良久,忽然问:“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程婉卿点头:“我知道。她是林小满的女儿。”
空气瞬间凝固。
“什么?!”
“没错。”程婉卿缓缓道,“当年林小满并未真正死去。她在泉州港一战中重伤濒死,被海外医师救活,却失去了部分记忆。她在南洋生下一女,取名林昭,抚养至八岁后送回中原,托付给旧部抚养。但她没想到,那旧部早已叛变,将孩子交给了九幽残党。”
林知微怔住。
难怪那人如此了解她的一切……因为她确实是林家血脉,只是被扭曲了成长轨迹。
“她恨你。”程婉卿说,“因为在她被告知的版本里,是你夺走了母亲的荣耀,是你让林家沦为叛臣,是你让‘海鸥旗’蒙羞。她觉得自己才是正统继承者,而你是窃贼。”
林知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的少女身影。她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眉骨,一样的倔强嘴角,甚至说话时微微仰头的姿态,都像极了年轻时的林小满。
原来,命运竟如此讽刺??她一生反抗被定义的身份,如今却被另一个“林家女儿”指控为冒牌货。
“我们该怎么办?”亲卫低声问。
林知微睁开眼,目光如刀。
“我们去赴约。”她站起身,拂去衣上尘土,“既然她要开大会揭发我,那我就让她当着天下人的面,看清什么叫真正的觉醒。”
***
三日后,赤霞军营外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