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猜对方并不知道。
事实的确如此。沈青衣完全没料想会听到这样的事,震惊到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的嘴巴不由张开,水红圆润的唇珠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恨恨咬起。气急地站定在原地,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而急促地上下起伏。
他看起来颇为不知所措,仿佛无辜小兽被信任的人类平白踢了一脚,露出惨兮兮的神情。
谢翊心中一软,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对方似有所觉,立刻警觉地退了一步。
“什么时候的事?”沈青衣鼻音闷闷着问,“就是那个什么。。。监视我的术法,是一直都在我身上吗?”
“上次见时,还不曾有。”谢翊回答。
沈青衣知晓沈长戚不是好人。他知道男主们都很坏,都藏着些无法展露在日光下的阴暗与危险。
他是个完美受害者,无法真正想象坏人的残酷与无情之处。
只在吉光片羽的瞬间,沈青衣偶然窥视到那一点残酷,却根本不足以让他构建出自私坏蛋的真实影像。
听闻对方居然在自己身上放置这样的术法,沈青衣不由在温暖的日光下打了个寒颤。
“我不喜欢这样。”他喃喃道,以泫然欲泣的神情抬眼,“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要我帮你去除吗?”谢翊轻声询问。
沈青衣点了点头。
谢翊抬起手腕,将掌心置于沈青衣头顶。毛绒绒的碎发轻轻挠过他的掌心,他立刻翻回了手,说:“好了。”
沈青衣:?
这就好了?
沈青衣狐疑地望向对方,而谢翊不自知为何,侧脸错开了他的目光。
沈长戚在他身上设置法术,他一无所觉。而谢翊替他去除,他依旧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不觉着没有修为是什么要紧的坏事。因着有沈长戚的看顾,旁人根本不敢欺负他。
对方是个坏蛋,也是沈青衣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而今日,这温和的依靠露出了些许狰狞里相,将猫儿吓得炸了毛。他下意识想寻找其他依靠,于是望向谢翊。
这个人是故意的。
沈青衣心想。
能登上家主之位的谢翊,自然不是个木头傻子。对方将姿态放得再低,也无法掩盖刚刚那几句话是刻意挑拨,精心挑选着说给沈青衣听的。
猫儿皱了皱鼻子,企图在两个大坏蛋中挑出不那么坏的那一个。
手心手背都不是肉,真的很难选呀!
“你为何要来我们宗门?”沈青衣发问,“是为了那些梵玉花吗?我听师父说过,昆仑剑宗想要全部的梵玉花。你不想将这些都让给他们?”
他身上带着种少见的,修士不曾有的脆弱气质;仿若薄如蝉翼的琉璃花瓶,若流光溢彩般美丽,却也让人心中惴惴,生怕轻轻一碰便会弄坏了他。
见沈青衣脸色比刚刚苍白了许多,谢翊在心中叹气。
“我与你们宗主是这样说的,”他说,“可这只是说与他的借口,并不是我来此的真正原因。”
谢翊停下话头。识趣的人或许也该知道,接下来便是不应宣之于众的秘密。但那双乌色的猫眼执着地望着男人,等待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谢翊犹豫了。
沈青衣的眸子透亮乌黑,几乎叫人一眼便能望到底。
即使不懂猫儿的胆怯,不懂猫儿一惊一乍、忽冷忽热的可爱性情;谢翊依旧能在这双比清泉还要澄澈的眼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纯稚貌美,无怪乎这样胆小。
而谢翊心中藏着的那些过往与念头,哪怕只是倾倒出一点儿,都是面前人不曾经历的恐怖景象。那些都是他来之前便计划好,不愿让对方知道的。
那双眼望见了谢翊的犹豫,慢慢从他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