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三十年的时候,赵家村还不算大,村子里满打满算也就百余户人口。
后来关中大旱,百姓背井离乡逃命,这才有了许多百姓在赵家村落户的事情。
毫无疑问,陈姓族人与曲姓族人都是后来搬来的。
陈大昌堂兄弟、亲兄弟好几个,在逃难路上死的死,伤的伤,等朝廷出面赈灾,一家子人在赵家村落户,此时至亲已不剩多少。
曲家的境遇比陈家略好些,但便是将陈家与曲家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赵家族人的零头。
也因此,赵家村还是赵家人当家,不过为了村中和谐,村里等闲有大事儿,也会请陈家与曲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参与,如此三姓倒也其乐融融。
陈婉月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上扯闲篇的诸位长辈,心事重重的缩回了头,在灶房找了张小杌子坐下了。
灶房中的火光明明灭灭,舒尔又传来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陈婉月似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又一抖。
看她容色仓皇,眸光空洞茫然,陈婉清竟有些可怜她。
虽然她不知道,堂妹因何事决定弃了与赵璟的亲事。是对李存动了春心也好,觉得赵璟家负担重,她自己扛不住也罢,总归将李存与赵璟放在一块儿对比,她觉得依旧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赵璟更有担当,也更能包容婉月身上的种种缺点。
“婉月,这门亲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陈婉月回过神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往灶膛中添柴的堂姐。
木柴发出的光芒点亮了堂姐的面庞,衬得她明眸皓齿,雪肌乌发,当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的惊艳。
陈婉月再次愤恨。
凭什么她就没有这么好的容色!
凭什么老天爷给了堂姐恩爱上进的父母,和睦友善的兄弟,还要在容颜上如此偏爱她!
哪怕只将其中一样给她呢!
凭什么什么都不给她,让她只能在堂姐的荣光下卑微度日!
陈婉月愤怒不已,口不择言,“这样一门亲事,与我来说比鸡肋还不如。我有什么考虑不好的?我巴不得退亲,我想退亲快想疯了。”
陈婉清愣住了。
她看向堂妹,只见婉月面上又是解脱,又是迫切。
她是真的很想解除这门亲事。
她就这么想与李存缔结连理?
“婉月,李存就这么好,好到你宁肯背弃原本的婚约,宁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也要嫁给他?”
“什么是背弃?我与赵璟的婚约定下来时,可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这桩亲事,从头到尾,不过都是长辈们一意孤行。我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长辈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我大了,我有了自己的主见。我不觉得赵璟是我的良人,我及时止损,选了李存,又有何错?”
陈婉清容色清淡,“可你明知道,早在这之前,李家曾遣了媒人,来我家提……”
最后一个“亲”字尚未说出口,陈婉月就恼羞成怒的从小杌子上蹦起来,恨不能窜到房顶上去。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陈婉清,“你也说了,只是提亲,可你这边没答应,那这亲事自然就没定。没定亲,李存就依然单身,我为什么不能去争取?他身上又没刻了‘陈婉清私人所属’这几个字,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他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陈婉清只是随口一提,全然没想到,那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有斧凿刀砍的威力。
陈婉月面前竖起了重重刀兵,她强有力的反击,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中途截胡了姐姐的亲事。
但随后她又看见陈婉清抿紧了嘴唇,面色冰冷,她这是生气了吧?
陈婉月怕堂姐拗劲儿上来,非与她争个高低。
这如何使得?
即便她已与李存定亲,但在未成亲之前,事情就可能会有变动。堂姐若真应下李家亲事,届时还有她什么事儿?
李存若能娶堂姐,便肯定不会娶她,在这点上,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陈婉月赶紧软了口气,“堂姐,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你就看在我是你堂妹的份儿上,让我这一次吧。我没有在衙门中当差的爹,也没有会制香挣钱的娘。我爹娘虽守着烧饼铺子能挣几个小钱,但他们的钱都是给礼安和寿安准备的,他们一文钱也不想花在我身上。”
“堂姐,我长这么大,没有一件事是如意的,我不想惹怒父母亲人,以往能不争便不争。唯独这桩婚事,这是我心心念念祈盼着的,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如了意吧。我也不白抢你的亲事,我把赵璟让给你。赵璟本就与你们家相处融洽,若能亲上加亲……”
“你快闭嘴吧!你怎么总是口无遮拦?婉月,你有没有想过,你日子过的不顺遂,凡事都坏在你这张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