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静音,倒扣在桌上。但没什么用,焦虑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抓起杯子喝水,吞咽好几次才发现里面没有水。
他去茶水间猛喝了一杯加冰块的白水,胸口紧绷绷的,回工位打开电脑,文档上的文字都变成了妈妈发来的消息。
他做不了任何事,这种悬而未决的忐忑和需要拒绝妈妈的双重焦虑像沸水的蒸汽,一直冲击他的眼睛。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用钱解决家里的困境,如果弟弟有钱去补习,奶奶能得到照顾,他或许有时间和柯向文再好好谈谈关于结婚的事。
可公司无处不充斥着人人自危的裁员氛危。
苏辞青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下午也会被他浪费掉,最终打开OA,提了预支工资的申请。
苏辞青毕业就进了聆科科技,这家公司为失语者开设了福利岗位。他从小在残联当志愿者,大学专业又是语言学手语语言学方向,校招进来,做了三年。
他很感激社会上有一家愿意接纳身体有缺陷的人,哪怕工资很低。
这一天,苏辞青无数次打开OA,审核卡在总裁秘书处,迟迟没有进度。
这是最后一道审核。
另一边,妈妈还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和柯向文商定婚期。
快下班时,同事来喊他,“苏苏,老大找你。”
苏辞青心脏仿佛被吊到悬崖边,摇摇欲坠,走向经理办公室。
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按理说早该升上去,但是因为脾气太好不会来事儿,被发配到他们这个边缘部门,担着经理的title,工资却没多少。
刘经理:“小苏,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苏辞青没好意思说,“刘经理,是不能预支吗?”
“刚刚人事给我打电话,本来公司是有这个福利的,三年以上的老员工可以预支两个月的工资,但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流程被卡了,你是我亲手带起来的,缺多少,我先借你。”
吊着苏辞青心的那根鱼线,嘭地断了。
刘经理自己还有家要养,苏辞青手指飞快地比划,“谢谢您,不过我没有那么急的,您不用为我费心了。”
刘经理叹了口气,让苏辞青关门,“我知道,大家都传要裁员,别人我不担心,公司招人的时候做过风险规避,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家庭条件都不错,即便没了这份工作,也不会太难过,你是残联负责人推荐过来的,家又是外地的,性格温吞,人又老实,部门里紧要的工作都是你在做,真遇上什么事就告诉我,我能帮的都会帮。”
苏辞青反过来安慰刘经理,“您是公司老人了,裁员应该也不会裁您的吧,谢谢您和我说这些话,我都明白。”
“好,反正你随时找我。”
苏辞青起身准备出去,刘经理桌上内线电话响起来,他应了两声,叫住拉开门的苏辞青,“小苏,总裁让你去他办公室。”
苏辞青:“我?”
他们部门的人还不如会议室的绿萝有存在感,有什么原因能让新总裁亲自见他?
苏辞青先去卫生间检查自己衣服,把有些泛黄的衬衫领口卷高了一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走进总裁办公室。
第一时间闯入视线的是落地窗外大片橘红色夕阳,绚丽得让他失神半秒。
纯黑色木质办公桌后的男人穿了意式那不勒斯戗驳领双排扣西装,很正式的三件套,马甲领带一样不落,只在商场广告牌里见过。
气质凛然优雅,五官俊秀,眉目间才压着几分与年龄相符的桀骜,大片的晚霞成了他的背景,流露出某种摄人心魄的东西。
这就是他们的新总裁?面相并非传闻中唯利是图,恩将仇报的小人模样。
与想象中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苏辞青,你很缺钱。”
这是新总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一针见血点出他的窘迫,不给他留丁点的体面。
苏辞青呆呆愣在原地,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
他才发现对方的办公桌比他的床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