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的悠然居,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一隅。七日光阴,在药香、晨雾与夕阳间悄然滑过。自从萧祈和许青禾来了之后,霍长今的日子过得简单到近乎单调,却也是她多年来未曾有过的安宁。
每日清晨,她在鸟鸣中醒来。
萧祈总是醒得更早,却不动,只侧躺着看她,指尖偶尔掠过她沉睡的眉眼,直到她睫毛微颤,睁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然后是一碗雷打不动的汤药,苦涩浓黑,但萧祈手边永远备着蜜饯或甜糕。霍长今有时会蹙眉,但最终总是一饮而尽,再被塞满一嘴的甜。
用沐华元的话来说——矫情!相当矫情!
午后,她常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身上盖着薄毯,看沐华元在院中侍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或是听许青禾汇报些无关紧要的京中传闻,偶尔打听打听——她总是消失几日是不是去找了那块周木头。
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发懒。霍长今常常看着看着就睡过去,醒来时,身上薄毯会盖得更严实些,萧祈要么在一旁安静地看书,要么就只是握着她的手,望着远山出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但关于藏波花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褚筱派去西州的人尚无回音,萧祈的小舅舅杨卓那边,也只传来一句“尽力寻访,尚无确讯”。
希望渺茫,但无人说破。
霍长今自己倒显得平静,仿佛那关乎生死的解药,于她而言,只是件寻常物事。她更关心的,似乎是沐华元新栽的那株兰花何时开花。
夜色降临后,才是萧祈“胡闹”的时候。
皇后下手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仁慈,所以霍长今的身体不算虚弱,虽总归比不上过去,但无伤大雅。
大多时候或者说所有时候都是由着萧祈主导,而霍长今也很喜欢,萧祈总是先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像是怕碰碎了她。
“你呀……”霍长今有气无力地嗔她,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唇齿间。
“我怎样?”萧祈抵着她的额,气息不稳,“我这是……帮你活动筋骨,沐夫人说了,不能总躺着。”
歪理。
霍长今想反驳,却提不起力气,只能由着她去。她知道,萧祈是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日日陪伴守护,驱散心底那份随时可能失去她的恐惧。
次日傍晚,褚筱难得抽空来了趟悠然居。
他一身王太子常服还未换下,眉宇间带着倦色,见到霍长今气色尚可,才稍稍舒展了眉头。五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沐华元难得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小菜。
“西州那边尚无消息。”褚筱抿了口酒,直言不讳,“那边战后混乱,寻物不易。我已加派了人手。”
萧祈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平静:“有劳殿下费心。”
“分内之事。”褚筱看向霍长今,语气轻松了些,“你倒是心宽,瞧着还胖了些。”
霍长今淡淡一笑:“每日除了吃便是睡,岂有不胖之理?”
许青禾在一旁插话:“沐夫人的药膳养人。”
沐华元哼了一声:“再养人也架不住有人夜里胡闹,耗神费力。”
话一出口,桌上瞬间安静。
霍长今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掩饰尴尬,耳根肉眼可见的泛红。萧祈倒是行得正坐得端,淡然自若。
褚筱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摇头叹道:“我可还记得某人曾说过……。”
“褚筱!!!”霍长今一吼断了他的后续,眼光瞥到萧祈盯过来的眼神,语气迅速怯了下来,“吃、吃饭……”
“她说过什么?”萧祈的眼神带着“休想骗我”看向褚筱,“老实交代!”
褚筱轻笑一声,无视霍长今的眼神警告,故意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命不久矣,不误佳人。”
霍长今刚要找补,却见萧祈收敛了神色,眼眸微垂,轻声说道:“无妨,我命长,我陪着她,”她握住霍长今的手,“我偏要你误了我,误一辈子。”
“好了,别腻歪了,天天看得烦死了,吃饭都不省心!”沐华元愤愤插话。
“吃!吃,多吃点。”褚筱迎合着师父,随即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