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清晨,天边还没有一丝光亮,霍长今独自踏着薄霜上了西山。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刮得人脸生疼,她左手提着一盏烛灯,右手提着一篮纸钱,独自一人来到了这片空旷的土地,和往日一样,她还是一身紫衣,只是头发放了下来,只有破月簪挽起了一个发髻,显得温柔多了。
她走上前,放下灯和竹篮,跪在霍璇坟前,点燃纸钱,火光映着她冻红的脸。
“阿璇,过年了。”她低声道,手指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纸灰被风吹得盘旋而起,像是无声的回应。霍长今望着那缕青烟,忽然笑了笑:“说来可笑,我原以为自己能孤身行路,可现在……”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壶酒,缓缓倾倒在坟前,“海棠花酒,五年前,我们一起埋的。”
酒香混着烧纸的气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刺鼻。
“阿祈她……长大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你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有多犟。”提起萧祈,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她呀,现在很优秀,能撑起一片天,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毫不逊色那些久经世事的文官。”
她顿了顿,小饮了一口酒,清冽爽口,带着淡淡花香,“她……还小,眼里还有光,按理来说,我该是懂事的那个,可她……比我想得多……阿璇,你说,我把她卷进来是不是太自私了?”
冷风呼啸,无人应答。
“师父常说,我是练武的苗子,因为我心狠,果断,可偏偏在这种事上优柔寡断,嘴上说不能耽误人家,又一次一次去找她,真是该罚……”她又仰头豪饮了一口。
许是风太烈,酒太醇,让人红了眼睛。
“阿璇,我找到那个幕后之人了。”她自嘲的笑了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手段不光彩,不是你心中的……正义。”
她低下头,将眼泪憋了回去,再抬起时,眼神里又恢复了那股凌厉之气,她喘了口气,映着昏暗的烛光,她缓缓开口:“但没关系,目的才是最终结果。今日我做得了这见不得光的小人,来日就担得起那天理降下的报应。”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雪,“你可要记得来接我。”
我还欠你们一句——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说过的,我要带你们回家的。
下山时,天色已亮。
霍长今换上官服入宫参加朝会,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些繁文缛节。散朝后,她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潜入后宫,找到了尚仪梁雁。
“将军动作要快些,酉时三刻命妇们就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跪安。”梁雁递过一套宫女服饰,眉头紧蹙。
霍长今利落地换上衣裳,将长发挽成宫婢样式:“多谢了。”
偏殿里,张婉清正对着铜镜卸钗环。霍长今从阴影处现身时,这位礼部侍郎夫人吓得打翻了妆奁,珠翠滚了一地。
“你、你是何人?我不是说不许任何人进来吗?”张婉清后退几步,撞上了案几。
她约莫三十出头,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眼下却布满青黑,嘴角还有未消的淤痕。
霍长今戴着面巾,没有说话,默默上前。
张婉清顿时瞪大眼睛:“你、你是谁?为何不说话?”
“夫人不必惊慌。”霍长今压低声音,“我只想问,夫人和赵大人琴瑟和鸣,为何指认是西凉人杀害赵大人?夫人应该知道赵大人不是那个舞女杀的吧?”
张婉清的嘴唇颤抖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烛火跳动间,霍长今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我……我……我亲眼所见。”她眼神飘忽,神情更加紧张无措,“大理寺已经结案,我家官人已经入土为安,你还管什么?”
霍长今上前一步,声音不怒自威:“夫人,你在说谎。”
“你!你到底是谁?!”张婉清声音陡然提高,眼眶泪水打转,“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霍长今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语气淡然却带着潜在的危险:“夫人觉得,我能来找你,还会给你留下喊人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