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霍长今的手,轻声说:“长今?”
昏迷中的霍长今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慢慢睁开眼,她的嘴唇上下翕动,萧祈立刻把耳朵凑了过去,听见她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挤出来几个音节:“萧……琰……”
“我们赢了,她和玉潇潇被流放青州。”萧祈小声回应着。
“不够……”霍长今又闭上了眼睛,但这句话刺的萧祈的心生痛。
她说“不够”。
萧祈瞬间心凉,她知道,以霍长今的性格,必是要他们以命偿命,血债血偿。
可这样,霍长今,你也会死……
……
东华宫内,萧琰与玉潇潇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雪停了。
玉潇潇摆好棋子,轻声道:“殿下,我们再下一盘棋吧,这次,我让你先落子。”
萧琰看着她,眼底露出久违的温和:
“好。”
黑白棋子再次落下,这一次,没有权谋,没有算计,只有相伴多年的默契与释然。
“妾身的棋艺是殿下教的。”玉潇潇落了一子,突然说道,“在北辰的六年,是殿下给我温存,教我读书认字,琴棋书画,桓王府是我的避风港,却终究不是我真正的家。”
“玉儿。。。。。。”萧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停下了拿棋的动作。
玉潇潇的目光从棋盘上缓缓移到萧琰的脸上,那眼神几近贪恋,像是要把他的相貌刻在骨子里,偏偏有一滴泪打破了这声冰冷的疑问:“殿下,如果能重来一次,你可会对姐姐手下留情?”
萧琰没说话。
他不知道,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不会下令让人去围剿漠南旧部,他担心漠南映真的壮大起来脱离他的控制重振西凉,误了他的计划。
被软禁在此,他也想过,如果漠南映没有死,让她助乌明达牵制霍家军,哪怕落得今日地步,只要活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后来想想,那样不行,再怎么说异族是不可控因素,他不能让国家分裂。
更何况,从来就没有如果。
玉潇潇没等到他的回应,心中有个声音突然坚定了起来——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她放下棋子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下了所有珠钗首饰,只留下了手腕上的一根红绳,然后走到桌子前,倒了两杯茶,向萧琰举起一杯:“殿下,可愿与我以茶代酒圆了大婚那夜的遗憾?”
“我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正妻的婚礼。”萧琰坐到了她身旁,拿起了另一杯茶,“抱歉,我食言了。”
玉潇潇笑着摇了摇头,举杯示意。
二人握茶之手交互,同饮了这杯迟来的“合卺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同斟合卺杯,共赴此生约。
叹何两心离,怨仇积成痴。
今朝恩怨了,永世莫再期。
一滴泪如断线的珍珠落在萧琰的手背上,耳畔响起一声愧疚的喟叹:“殿下,对不起。”
萧琰看着眼前人紧着的眉眼,又看了一眼茶杯,突然明白了什么。
“咳——”
玉潇潇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到了自己素色衣裙上,洇出几滴血花。萧琰刚要扶她突然觉得喉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萧琰捂着胸口,嘴角还带着未吐干净的鲜血,看着玉潇潇,眼神复杂极了,那里有不可置信,有愧疚,有心痛,却独独没有后悔。他确实没有想到玉潇潇会和他同归于尽,但他猜到了她不会活下去的,她是漠南王女,怎么可能会受制于北辰王室?
她要么站在最高处掌权,要么死在光明处零落,绝不跪着生,求着死!
窗外的梅花悄然绽放,暗香浮动,像是在诉说着,这场风雨过后,所有的恩怨与执念,终将被时光掩埋。
明德八年,帝二子萧琰及侧妃玉潇潇,薨!
史称“东华宫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