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茵回过神,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看着小李穿着的白衬衣,脑海里浮现那抹清冷的白。
“对了,周队。”
小李翻着文件,突然抬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杨楠案,赵英东已经放出来了……”
“我知道”
周茵点点头,眼里神色晦暗难明。
“另外他……他还托人送过来一面锦旗,说是感谢咱们。”
全警队上下都知道周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很不痛快,可自己接到送给周队的锦旗,不说也不行。
周茵猛地抬头,站起身,双拳紧握,这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竟嘲笑我至此……”
可随即,周茵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杨楠趴在地上的尸体的场景,这些都犹如块没烧透的炭,埋在心里不时泛着烟。
……
周茵把最后一份卷宗归档时,夕阳正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她盯着光带里浮动的尘埃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指尖无意识敲打的节奏,竟和那天咖啡馆里林北一搅动咖啡的频率重合了。
这一个月来,局里的打印机似乎总在重复吞吐杨楠案的收尾文件。每次听见纸张划过滚轮的沙沙声,她总会想起林北一仰头喝咖啡时的样子——喉结滚动的弧度,被烫得微红的眼角,还有那句带着自嘲的“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小郑抱着一摞报表经过,见她对着空荡的档案室发呆,忍不住打趣:“周队,您最近总走神,是不是被上次那个林教授‘传染’了?听说搞心理学的都爱琢磨事儿。”
周茵手一抖,钢笔在报表上洇出个墨点。她含糊地应了声,目光却飘向窗外。楼下的香樟树落了满地叶子,环卫工人正弯腰清扫,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隔着玻璃传上来,钝钝的,像敲在心上。
那天从咖啡馆出来,她绕去了江海一中。警戒线早就撤了,鲜血的血迹早就被打扫干净,楼下的花坛里新栽了几株月季,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看着倒比杨楠留在证物袋里的照片鲜活。
她站在楼下仰头望了很久,直到脖子发酸,才发现自己竟在数那扇开着的窗——林北一曾说,人在绝望时总会下意识留一线生机,可杨楠当时,是把所有窗都锁死了的。
夜里整理旧物时,她翻出个褪色的笔记本,是刚入警队时记的。
某一页边角卷了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正义就像咖啡,再苦也得慢慢品。”字迹旁边画了个丑丑的咖啡杯,杯沿还溅着几滴墨。周茵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林北一喝冰水时的眼神,清亮亮的,像藏着星子。
她起身冲了杯速溶咖啡,学着林北一的样子一饮而尽。苦涩瞬间漫过舌尖,烫得她眼眶发湿。
窗外的月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天反复琢磨的哪是案子,分明是那个总穿着白衬衫、说话带着清冷气,却会在递冰水时轻轻碰她手背的人。
兜里手机一阵震动,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好久不联系的林北一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城西的桂花落了,比去年早了三天。”
周茵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晚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甜得发腻。她想起林北一曾说过,她母亲生前最爱种桂花。
原来她们已经三个月未联系过了。
她盯着这段文字好久,好久,就到桂花香充斥着鼻息,以及五脏六腑。
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不断斟酌,终于回了一句话:“城东的桂花也落了,满地都是。”
放下手机时,咖啡已经凉透了。周茵端起来慢慢喝着,这次没觉得苦,反倒尝出点若有似无的甜,像那天林北一笑起来时,眼角弯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