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白炽灯照着铁桌,桌沿掉漆的地方露出青灰色金属。
周茵坐在审讯椅上,手腕蹭过铁扶手上的锈迹。长发没束,发尾扫过戴着手铐、渗血的手腕。
她抬眼,左眼角的纱布蹭到眉骨,扯的生疼,眉峰动了动。
她抬眸看着在对面正襟危坐的林北一,她向来都是这么冷静理性,就算现在,清冷的面容上都满是沉稳持重。
“林教授,”她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审还是不审?”
玻璃外的警员屏住呼吸,他们看惯了周茵带队冲锋、敲着黑板分析案情的样子,从没见过她戴手铐。张局坐在林北一身侧,公事公办的表情让空气更压抑。
林北一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悬着,笔尖洇出个墨点。
她盯着周茵眼角的纱布,看着她散开的长发和刺眼的手铐,闭眼压下昨晚她撒娇的画面,再睁眼,看向她手腕上的淤青。
“为什么开枪……”她开口,声音稳住了,握笔的手指发白,笔杆沁出薄汗。
周茵嗤笑,带着寒意。她转了转手腕,手铐在扶手上转了半圈,“咔啦”一声划破寂静,玻璃外的警员攥紧拳头。
“他活该……”
林北一抬眸,眼神凌厉,内心在正义与爱人之间摇摆,早已倾向她。
“赵峰当时已经被制服了,”林北一顿了顿,“法律会……”
“法律?”周茵抬头,纱布动了动,“林教授学心理,该懂‘信任阈值’。当系统让受害者家属在法庭哭晕,让施暴者笑着走出看守所,这阈值早碎了。”
她看向张局,眼神凌厉:“张局上个月去李彤案听证会了吗?那女孩妈妈给您递过血书,您说‘要相信司法程序’。结果呢?李彤父母上周还来警局门口跪着。您让保安架走他们时,没听见老太太喊‘我女儿死的时候才二十’吗?”
张局没接话。玻璃外传来吸气声——李彤案是去年的棘手案子,周茵带队查了三个月,证据链完整,最后只换来了“防卫过当”的轻判。
林北一的指腹按在“故意伤害”上,纸页皱了。她想起昨晚周茵抱着她,声音发闷:“北一,我有时候怕得很,不是怕刀,也不是怕受伤,是怕查到最后,施暴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那时她还说:“总会有管的地方的。”现在看来,像个笑话。
林北一握紧拳,指甲刺进掌心,看着满脸怒意的周茵,这是她第一次见——愤怒里藏着对无力的失望,眼神里有委屈、难过和对司法公平的失望。
“公平?正义?”
周茵停了笑,盯着张局,语气戏谑:“张局,我们是执法人员,却连公平正义都守不住。
她目光扫过林北一,见她咬着下唇,颈间纱布渗血,眼神里满是担心,知道她在压制痛苦。她想起昨晚的画面,喉间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张局。
“杨楠案、乐乐案、李彤案……哪一件公平正义了?”
周茵声音拔高,眼里满是愤恨,身体前倾,手铐撞到铁椅,发出脆响。这些都是她经手的案子,证据确凿,到了法院却没了下文或被轻判。
“司法……”她嗤笑,“在哪里?公平正义又在哪里?”
她质问张局,玻璃外的人红了眼——这些案子都是他们没日没夜查的,只为还受害者公道,结果却让人失望。
林北一咬着下唇,已经渗血,她知道周茵的痛苦。这个把司法正义当信条、在法律面前寸步不让的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而自己只能以顾问身份坐在她对面审问。
她突然觉得无力,这种感觉她以为不会再有,此刻却像藤蔓缠满全身,让她埋怨自己没用,不能站在爱人身边。
周茵瘫坐在椅子上,垂着眼。余光瞥见林北一嘴角渗血,还在走神,无意识地咬着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脸色更苍白无助。周茵眼里闪过痛色。
“别咬嘴唇。”她脱口而出。
林北一被唤醒,看着她眼里的担忧,松开牙,血腥味蔓延到喉咙。她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拿纸巾擦了擦。
她的唇已经浮肿,周茵舔了舔唇,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
“周队,当时嫌犯是否还做过其他事,导致你判断失误。”林北一想为她开脱。
周茵审视着她,见她目光坚定,睫毛颤了颤,苦笑:“当时的情况林教授不是知道吗?”
林北一看着她手腕上的血迹。夕阳从铁窗缝挤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光带,把两人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
旁边年轻警员低声问:“张局,真要按故意伤害罪走吗?周队是为了——”
“闭嘴。”张局声音很沉,却藏着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