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渐渐情绪平稳,看向耿集:“耿指挥使,老夫之前说的,您没有告知蕊娘他们吗?”
“这……我觉得您说的,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耿集并未把那日徐崇说的小心陛下告诉他们,这是他自己的私心。
徐崇并不意外:“也对,陛下是你的奶兄弟,你自然是不信的。”
要说这屋中,与熙元帝关系最好的,不是裴蕊娘也不是徐崇,而是耿集。耿集的母亲是熙元帝的奶娘,当初生完耿集的妹妹之后就入了宫,后来太后宽仁,把耿集与他妹妹也一起接进了宫。
耿集比熙元帝大几岁,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当年耿集会出手救他们,徐崇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相爷,您说这话可要有证据,陛下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这样怀疑他?”耿集不服。
“舅舅,十七弟他当年还小,甚至因此被先皇斥责禁足于王府,他怎么会……?”裴蕊娘不愿相信。
徐崇声音嘶哑,抚着心口含泪道:“他是薇儿的丈夫,若非有切实证据,我也不愿相信。你们姐妹,从前是最要好的。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开心。可是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阿姐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后面的话淹没在了无尽的悲伤中。
霍元晦也不免红了眼眶,他掷地有声地问:“究竟是什么证据,让您如此笃定?”
徐崇垂首凝视着自己的鞋尖,目光浑浊:“这些年来,我从未忘记这桩旧案。自起复后,便一直在暗中查探。此案的所有证物始终封存于刑部,直到有一次,借着查办其他案件的机会,我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卷宗,见到了那几封信件。”
裴霜追问:“可是诬陷我爹与霍伯父通敌叛国的往来书信?”
“正是。”徐崇望向裴蕊娘,“那几封信,用的无一不是江平纸。蕊娘,你该知道,这个习惯,有哪些人清楚。”
江平纸!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蕊娘心头,将她方才的笃定与从容击得粉碎。
她身子一晃,若不是裴霜与郦凝枝及时搀扶,几乎软倒在地。
裴霜焦急询问:“娘,江平纸怎么了?这纸有何特别?”
霍元晦尚存理智,将记忆中关于江平纸的信息缓缓道来:“江平纸产自南江,外观与寻常宣纸无异。唯一不同的是,此纸沾上酒液会呈现粉红色。”
“所以呢?这江平纸出问题了?”裴霜还是一头雾水。
裴蕊娘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语气死气沉沉:“出问题的不是纸。纸谁都能拿到,而是习惯。阿谦素来只用白宣,唯有与阿珩通信时,用的是江平纸,知道此事之人寥寥无几,除了我与阿叶,只有陛下。”
这个习惯,连徐崇都是后来才得知。那时裴蕊娘被软禁前好不容易送了消息出来给徐崇,裴蕊娘告知了他这个习惯,想要以此证明那些通信是假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裴蕊娘那时还奇怪,为何消息送出去后,反而是徐崇被贬。若先皇听信了此消息,却得到验证,不想想象他会有多么愤怒,无异于是加速了宁谦与霍珩的死亡。
“不,不,这不是真的。”耿集扶着脑袋,只觉头疼欲裂,几欲崩溃。
郦凝枝望向他的眼神如冰:“耿指挥使若是不愿相信,就请离开。”
“凝枝……我……不可能,不可能是陛下做的,他那么敬重太子殿下,他视太子殿下如父啊!”耿集试图为熙元帝解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那几封信肯定不对,或者会不会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个秘密,是其他人泄露出去的。”
“好了!别为你的好陛下开脱了!”郦凝枝听得噪火从心起,恨不得给他一鞭子。
“凝枝——”
“滚!”郦凝枝严重燃烧着熊熊烈火,手按上腰间,那是准备挥鞭的姿势。
“我——”耿集才动半步,七杀鞭破空打过来,他不闪不避,闭上了眼,准备硬生生受了这一鞭。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耿集睁眼,意外道:“酒兄?”
“庞九,你非要和我作对是吗?”
“师妹,你现在不冷静。”酒师父神情严肃,他又对耿集使眼色,“还不快走。”
“可是……”
“你留在这里只会徒增烦恼,快走吧,等她们冷静下来,再说后面的事情。”
耿集握了握拳,还是接受了酒师父的建议,他最后留下一句:“我一定会找到证明陛下清白的证据的!”
第160章
这个除夕,始于欢声笑语,终于激烈争执,徒留满地狼藉。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