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伤疤在烛火下如同蜈蚣般爬满全身。烫伤的焦痕、鞭打的旧伤……
他恨华浩荣三人,也同样恨庄实。
霍元晦捡起他的衣袍,披在他身上:“妙儿娘子等着你为她赎身。”
“什么?”他没懂,泪眼朦胧。
霍元晦从怀中掏出药膏:“我这里有些祛疤的药膏,虽不能保证完全去除,淡化个七八分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不抓我?”翁奕反应过来了。
裴霜把钱袋子放在他手中:“翁兄记性实在不好,北乡书院的案子已结,真凶乃书院夫子庄实。”
问花阁歌舞正酣,有客人搂着娇娘恭贺鸨母妈妈新得了个花魁。
无旁人再知那夜花娘妙儿的房中发生了什么。
后来,问花阁的莺歌燕舞不曾为少了个妙儿而停歇,北乡书院的琅琅书声也未因少了翁奕而沉寂。这偌大的城池,从不会为两个小人物的离去泛起涟漪。
只有程掌院时常对着甲班空出的座位叹息:“哎,多好的苗子啊……”老掌院摩挲着翁奕留下的功课,纸上清隽的字迹还透着松墨香,“老夫再三挽留,他却去意已决。”
翁奕退学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身上的伤口能够愈合,但心里的伤却不知何时能够抚平,他无法再潜心读书,只想和妙儿去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霍元晦没有说出实情,只隐晦的说了华、纪等人对翁奕的欺辱:“究其根本,是学子德行有亏。”
程掌院垂着脑袋,静默不语。
霍元晦将要离开时忽然问:“您看着身体康健,为何入北乡书院?”
程掌院宽厚一笑:“确实,我身体并无残缺,当年也有机会恢复功名,只是我不愿入官场。”
“为何?”
程掌院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眸,似乎陷入沉思,良久后才道:“有人愿意做官,也自然有人不愿,宦海浮沉,非人力可掌控。”
“因为您不愿惹尘埃,一入官场,荣辱皆系与天恩,官场倾轧,即便不愿与之为伍,可时间长了,黑白岂能分明。”霍元晦眼眸幽深,思绪万千,“索性不入官场,偏安一隅。”
程掌院看着他,似透过他看见了那人风骨,忽地笑了:“我经历彻骨之痛才懂得的道理,你这年青人这般年纪已经参悟,不错,不错,望你能秉持自身,清白做官,为百姓谋福祉。”
霍元晦郑重点头:“元晦,定不负您所托。”
之后程掌院反思己过,在书院修缮时特意让人在堂前立了块“德才碑”。每月朔望,每位学子都要在此接受德行考校,尤其是惠捐学子。
老掌院捋着胡子对工匠叮嘱:“这基座要打得牢些——”就像他如今对学子品行的要求,宁缺毋滥。
书院案结束后,裴霜难得闲了十来天,每日躺在她的藤编摇椅上,偶尔遇上李天常,还能怼上几句解闷,小日子滋润得连脸颊都圆润了几分。
霍元晦却忙得脚不沾地,除了破案,他还得帮着知府处理别的事情,比如征收商税、核查仓库、督查府学,见天见不着人。
其实也有她刻意躲着的缘故,谁让那日的赌局她输了呢?她是肯定要赖掉那个承诺的。以霍元晦那过目不忘的记性,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这茬。
横竖他忙些才好,最好忙到忘记这回事。
“你又在躲清闲!”方扬满头大汗进来,念叨着通州刁钻的小贩实在太多,讲理也不听,没有他们青梧民风淳朴。
“那没办法,李捕头不让我去呀。”裴霜裴霜悠哉地晃着摇椅,双手一摊,李天常以女子难堪大用,故意不让她参与这些事务,那人本想排挤她,没成想反倒成全了她这段逍遥日子。
曹虎也烦:“我跟着大人去收商税要没讨到好,那帮子商人,话说得是一个比一个漂亮,钱呢,是一分不肯拿出来的。段知府好像有些微词,叫换薛州判去。”
“薛迈是熟面孔,办事自然便宜些。”话虽这么说,但霍元晦和她不同,她并无官职,所以干多干少无所谓,他就不一样,若不得长官器重,对他的官途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他刚升任通
判,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见两人愁眉不展,裴霜拍拍石凳:“来来来,外头有什么新鲜事吗?说来听听。”
曹虎眼睛一亮:“要说事情还真有一件,不过算不上趣事,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事,快说!”方扬被他勾起了心思,催促着。
“通州府有个孔家,代代是做炮仗的,传到如今这一代,当家的名叫孔宾,可惜呀,这孔宾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前几日烧炭寻了短见。”
“这算什么新鲜……”方扬刚要撇嘴,却被裴霜打断。
“死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