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别再,不要,不准——全都是禁止,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念独立宣言,颁布于1776,老古董,学学那些励志的美国人。我说过,我不会让自己掌握魔鬼的能力,或让魔鬼掌控我。
我夹紧他的腰,“可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做梦了。”
他盯着我。
“吸血鬼不会睡觉。我再也不会睡觉了。”
但我可以让你们做梦,只消动用我的意念,马库斯在那天抬起苍老干枯的手,他告诉我我能做到的一切,我不用动一根手指,我只要看着你们,就能进入你们的头脑,令你们昏睡。
我流泪。
分不清是真是假,但此时此刻,十分恰当地流出来,慢悠悠地滑落,积在嘴角,带着这种味道,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
我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些离奇的梦,那时他还被我囚禁着,我梦见自己握着五彩斑斓的毛线球,如果有毛线球精灵这种说法,说不定我就是他们的一员,毛线在他的腹部缝补。我还梦见躺在一片海里,那么蓝,那么温柔。
我的心中一直隐隐不安,现在,这种不安就要实现了,已经实现了,我身处其中,全然接受。
“我们睡觉。”我对他说,“我在梦里见过你。”
“那时我们还不熟。”
“待会儿醒来之后,我们就回沃尔特拉。”
“你看我做什么,我喜欢你啊。”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对你产生了感情,”我已经对你产生了感情。“我渴望你,”我想摸你,拥抱,亲吻。“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偷走我的钢笔,所以我可以趁着去买新一支的时候散步,我想要你像一只猫,在我写字的时候,爬上我的书。
针管和安眠药是从药店搞到的。
他盯着我吃下去,我看着他喝下去。躺在大床上,我们闭眼。
我们闭眼,五分钟后,我脱离我们。
冲去浴室干呕起来,曲指往喉咙深处抠弄,刚刚他一定要摸着我的喉咙,感受那粒药顺着喉管滑进我的胃里。但我是个精神亢奋的不眠体质,就算吃三粒、四粒我照样睡不着,我的神经早就不受控制,向我美丽的精神状态致敬。
轻手轻脚地折回来,他还真就这样躺在那里,他真的睡了过去。
刻不容缓,我打开房门,回身反锁,最后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狂奔起来,疯狂地按按钮,希望海蒂不要这时候冒出来,但还好,起码沃尔图里的盲目自信和注重隐私让我得以完成出逃的第一步。
“去XX区。”我对的士司机说到,“麻烦快一点。”
“再快一点。”
赛琳早早地就准备好,白车停在路口,我朝她冲去,腾一下打开车门,把自己塞进副驾驶,“我们走!”
四只轮子滚动起来,尽管是冬天,但我仍然情不自禁地要开窗,朝自己的眼睛鼻子灌些冷风,前方是黑压压的柏油路,白雾浮在地表,我们正式逃亡。
“昆西,我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赛琳目视前方,“他是不是在伤害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个海蒂,他……他们的穿着、做派,肤色……”赛琳哽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要如何开口。
“他们很苍白。”我说。
赛琳:“嗯。”
“他们看起来很优雅。”
赛琳:“嗯”
“他们活了很久。”
赛琳抿唇不语。我打开了车上的暖气。
“对不起,”我说,“如果你记得我们曾经看过的故事……我曾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我对你说了奇怪的话,你可以带我去看精神病医生,但一旦确定我没问题,你就要相信我说的话。”
“嗯。”赛琳从鼻腔溢出重重一声。
“你可以带我去看医生,等到了美国再去,我——”
“昆西,”她的音调颤抖,语气坚决,“现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