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下雪了吧,天冷,韩湛不放心,所以让人送炭送钱。那么刚才她说请钱妈妈回来,韩湛应该是乐见的。“你明天再带些东西去看看钱妈妈。”
“还有钱吗?”云歌想着几乎空了的钱匣子,紧紧皱着眉头,“如今内厨房还是姑娘垫着钱呢。”
“没多少了,”慕雪盈笑了下,“走一步看一步吧,该花的钱总得花。”
韩湛的早饭已经改到内厨房好几天了,黎氏始终不肯拨钱,再过几天,她怕是就要典当东西来补亏空了。不过。
慕雪盈进了门,将韩湛换下来的外袍放在熏笼上烘着。对他好,对他关切的人好,以韩湛的性子,将来必定不会亏待她。
正房。
“记得给钱婆子送东西,不记得来看看我,没良心的东西,”黎氏愤愤骂着,“我还病着呢!”
“未必是表哥的意思,今天嫂子受了委屈,表哥自然也得先哄哄她,”吴鸾红着眼圈低了头,“都怪我,若是昨天我能发现王妈妈的纰漏,姨妈就不会受这场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都是扫把星害我,早晚休了她!”黎氏越想越气,“老大也是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来人,叫他立刻过来!”
丫鬟连忙去了,吴鸾想着他们母子素日的情形,轻声劝着:“不怪表哥,他本来就忙,男人家对这些事不留神也是有的,其实这些事还是得嫂子上心提醒着才行,嫂子今天心里不痛快,大概是忘了吧。”
“忘了?我看她就是故意!”黎氏骂道,“自打她进了门,我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过,病了也没人管,我早晚得让她气死!”
“论理我不该说,但姨妈上了年纪又病着,嫂子的确应该更上心点,”吴鸾叹口气,又摇摇头,“也许嫂子忙,顾不过来吧。不过姨妈的病真要是一直不好,嫂子再这么甩手不管,将来在老太太和表哥跟前,只怕也不好交代。”
黎氏心里一动,对呀,如果她一直病着不好,可不就是慕雪盈伺候不力的罪过?
“太太,”丫鬟去而复返,“大爷刚刚出门,回衙门去了。”
“这时候了,又回衙门做什么?”黎氏皱着眉,“自己娘病了不管,倒有功夫去衙门!”
吴鸾望着窗外,心里千回百转。以韩湛的能力手段,这案子不会拖很久,等傅玉成定了罪,慕雪盈也跑不了,到那时候,是不是有机会?可其实现在情况也差不多,韩湛一向爱惜羽毛,又是为什么,竟然娶了慕雪盈?
都尉司。
韩湛下马进门,抖了抖风帽上的雪。
饶是捂得严实,鬓边依旧结了薄冰,亏得她那时候坚持擦干了他的头发,不然此时,只怕满头都是冰碴子。
若论细致妥帖会心疼人,她的确是头一份。
屏退随从,独自向牢房走去,傅玉成的牢是最里面单独一间,两面靠墙,另外两面是密密的铁栅栏,向来用以关押重刑犯,便于监视,防止生变。
韩湛走到近前,房间逼仄,墙上沾着历年留下的血污,但地面并没有以往的脏乱,看得出认真收拾过,靠墙的稻草堆上躺着傅玉成,长衫破烂但发髻挽得一丝不苟,乍一看,依旧是风清月朗的文士模样。
她托韩愿打听傅玉成的消息,只是为了案情么?韩湛隔着栅栏,唤了声:“傅玉成。”
草堆上的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伤痕累累,憔悴却不失俊美的脸,傅玉成,她青梅竹马,朝夕相伴的师兄。韩湛推门进去:“你在丹城的口供,八月二十七、八月二十九和九月初二的,可是事后伪造?”
草堆上的人猛地一惊,随即收敛神情,抿着唇不做声,韩湛抬眉:“徐疏的口供,少了几份?内容是什么?”
许是有了准备,这次傅玉成并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但韩湛还是发现他无法控制,扩大的瞳孔,紧跟着追问:“大理寺卿高赟,可与此事有关?”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韩湛负手站着。傅玉成还不知道吧,他娶了慕雪盈,假如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五更时分,慕雪盈又梦见了逃离丹城那夜。
翻倒一地的书柜,横在门前仆从的尸体,满天火光和血光中蒙面人一刀劈过来:交出来,信!
“姑娘。”云歌的声音突然打破梦境。
慕雪盈猛地醒来,额上冷岑岑一层薄汗,听见云歌隔着帐子回禀道:“太太病情加重,让姑娘过去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