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这次又是第一个看出,采桑这几日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的。
她时常在采桑身边,偶尔几次见邵斐然,都见阿姊会猛然顿住脚步,无论手里拿着什么,都要胡乱塞给自己,慌忙留下一句“你去吧”,然后转身就走。
她是走开了,但若是隔得不远,邵斐然也会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不过每次看见的也只有那一抹闪过去的身影,只留一片不如往日鲜亮灵动的衣裙。
还有呆呆站在原地的采薇。
一次两次倒也好,三次四次这样刻意,采薇觉得奇怪。于是她趁着无人时,扯了扯正在小厨房默默盯着炉火的采桑的袖子,小声问道:
“阿姊,你最近怎么老是躲着邵公子?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采桑正用火钳拨弄着炭块,闻言手一顿,一块烧红的炭掉落在灰里,溅起几点火星。
她眼帘低垂,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掩盖:
“没有的事……只是,小姐说得对,有些人,有些事,不该靠近的,就不能……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她将“妄念”二字咬得极轻,说话间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炉火用力扇了几下,火苗猛地窜高,映得她脸颊发烫。
这一扇,却又让自己被热气扑了一脸,灼得眼眶生疼,红了一圈,还要用几分水汽来盖。
采薇听了这番话,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她见阿姊神色总有些难过。她想了一会儿,轻轻抱着采桑的胳膊,小声说:“阿姊,若是心里难受,就别憋着。”
采桑望着越窜越高的火苗,幽幽叹了口气,又似告诫自己一般的重复了一遍:
“小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如今这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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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时,墨玉带着一身凉意归来,向杨徽之低声禀报。
“跟了邵斐然两日。他大多时间闭门不出,反复翻看木箱中那些书信,神情悲戚,不似作伪。”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等了一会儿。见杨徽之并没有出声说些什么的意思,便继续往下道:
“墨竹还在继续跟着。说他偶尔外出,也只是去几家旧书铺,找寻与越东地理风物相关的古籍,并无与可疑之人接触的迹象。”
墨玉现在既不叫杨徽之“大人”,只是偶尔还会自称“属下”。其实杨徽之也知道,他还偷偷挑唆墨竹也“抬起头”和自己一样“大不敬”地说话,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墨竹就是不肯。
那他也没办法。
杨徽之静默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墨竹的探查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让人心生疑虑。
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怀疑究竟是落在了哪一处或者哪一句,下意识看了陆眠兰一眼后,发现她与自己是如出一辙的神情。
墨玉一直等到有些微微不耐烦了,刚想开口催促,却见杨徽之在此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继续留意,尤其是他与外界的书信往来。”杨徽之沉吟道,“只怕毫无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
他说归说了,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见他眼下不浅的乌青,微微皱了一下眉:“瘦了。”
陆眠兰原本在看向一旁发着呆,闻言也抬眼望去。
墨玉明显是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从未见过的空白与茫然,但也只有那一瞬。
陆眠兰正欲再仔细看一眼,便瞧见那人神色已恢复如常,又是那副对万事不屑一顾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杨徽之,后者的眉心也已经舒展开,只是略一挑眉,低低笑了一声:“又不是不给你们饭吃。”
陆眠兰明知他是心下存着许多关切的,只是与墨玉说话,便总要逗趣儿。偏墨玉看着更机灵一些,其实也听不出他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