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程放隔三差五的描述中,符号长出了枝干与花朵,简雪临的形象越发丰盈。女生的一颦一笑,会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刺啦刺啦地呈现在他脑中。
喷泉迸发的那日,是去年冬季。芥川纮彻夜难眠,大早推开门,他见到野猫留下的脚印,白梅似的,小巧又轻盈。它几乎每一天从祖父门前走过,但他未曾想过要一探它真实的样貌。
也是那天,芥川纮心头诞生了一次荒谬却完全从心的决定。他不再甘心只当程放苦恋叙事的观众,他顺藤摸瓜,窥视简雪临的所有社交软件,寻觅所有蛛丝马迹,为她雀跃而欢喜,为她烦恼而揪心。
他像个饥饿的,在她那里从未署名的动物,暗暗吞食饱腹者所有掉落的信息。
他对简雪临有多憧憬,就对程放有多怨愤。
你喜欢她,为什么对她不礼貌?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程放不是没有澎湃宣布,他准备表明心意,就在这个暑假。回国前他跑到芥川纮面前求打气,说他决定跟简雪临表白,他准备带她去新疆旅游,然后在星空下告诉她,他爱她,喜欢她很多年。
那是一次异常煎熬的假期。
好像比以往年都枯燥闷热,坐立难定,蝉鸣阵阵,芥川纮几乎每天从噩梦中惊醒,一带银河变成冰川,倒向他,不能呼吸。
比起他,程放有太多优势,太多时机。
他毫不珍惜。
可他也从不希望他如意,从清早到黄昏,他神经紧绷,频繁打开程放的社媒,猜测着可能的结果,借此平复自己。
未知的痛苦迫使他去了趟大阪,试图借旅行转换心情。
在程放tiktok的IP回到江苏那日,他假借给他发数据资料,探问他告白的结果。
程放说:我没有表白。
悲伤会让人流泪,狂喜也是,芥川情不自禁地从书桌前起立,强自镇定,问他发生经过。
程放一如既往的退缩和怯懦,说他说不出口,团里还有别人。
这个糟透了的家伙。
如果是他,
如果换作是他……
在亲身与简雪临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会放弃跟她告白。
于是,他这样做了。
懦弱者自欺,愚昧者抱旧,程放看起来接受了这个理由,也完全信任他人品:【哦,她今天吃得好吗?】
芥川纮用摇摇欲坠的耐心,微笑回复:【好。】
但跟你没关系了。
—
临近三点,简雪临才逐渐开机,从醉意中重启,她翻个身,习惯性摸枕边手机,捞到一片空白。
她马上张开眼睛。
正对着的,是沙发上的芥川纮,他目不转睛,好像坐在那里看了很久,也好像刚刚才望向她。
简雪临惊坐起,整理发丝。
记忆没有随着断片抽离,不久前在雪里疯里疯气的样子历历在目,简雪临想用被子葬了自己:“我是不是影响你睡觉了?”
芥川纮拿起一瓶未开封的水,走来她身边:“即使你不在这里,今晚我也无法入睡。”
简雪临双手接水,用瓶底轻捅他腹部两下,“你啊你——”
芥川纮捉住那瓶水:“我什么?”
矿泉水瓶在两人手里来回拉扯两下,站着的那位弃赛了,坐到床边:“你有不舒服吗,我去便利店买一些解酒的饮品。”
简雪临喝下许多水,腮帮子鼓了又平:“没有,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