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郎平日一口甜腻也不沾,哎,我记得他幼时分明极爱蜜糖,有时饮水都要添上一勺,也不知怎么,长大就变了。”
大长公主埋怨了一句,命侍女将食盒拿下去再盛些樱桃煎送来,便拉着伽罗往院中去。
伽罗不经意似的,扭头看了眼沉着脸不说话的杜修仁。
原来他那日不是——不全是要与她过不去。
她没再与他说什么,只耐心地陪在大长公主身边,饮茶、用膳、观景。
至于杜修仁,陪着喝了一盏茶后,便起身告退,说是要去崔相府上拜访。
“他近来总是如此,一心扑在公务上,回邺都来,也算留在我身边了,却还是忙得日日见不着人影,还不如外放的时候,不在身边,我也不用操心了。”待他最后,大长公主叹了一声。
自杜燧过世后,她便开始深居简出,出入宫廷的次数也少了许多,除了年节,多独居佛寺,杜修仁被外放后,更是如此,至今年,杜修仁归来,她才又多了在外的走动。
伽罗轻笑:“殿下的话虽是这样说,实则定也不舍阿兄离得太远,长年不归吧?”
“说得也是,做母亲的,自然还是疼爱子女。”大长公主无奈道,“不过,他是男儿,在外行走往来,也不必担心吃亏,况且他自小就是有主意的,从未让我操心。”
杜修仁从来都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提到儿子,大长公主的眼中有掩不住的欣慰。
只是,下一刻,她的目光再转向伽罗的时候,却多了一丝复杂。
“伽罗啊。”她轻轻唤了一声,慢慢道,“昨日,我听闻伏俟城传来消息,宜城公主病重,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伽罗的笑容变淡了一些。
伏俟城是吐谷浑王城,宜城公主则自邺都嫁去的和亲公主。
二十余年,辗转改嫁两次,先是其先夫的长子,又是先夫次子,先后生养过三名子女,膝下长子如今已成年,极受吐谷浑王的器重,若无意外,下一任新王便会是他。
同伽罗的母亲辛梵儿相比,宜城公主似乎十分想得开,也幸运许多。
不同于一直有异心的突厥,吐谷浑多年前便已称臣,与大邺往来密切,对联姻公主亦算礼遇,因此,宜城公主在伏俟城地位尚算稳固。
但也因如此,一旦她不在了,朝廷必定会立即再送一位和亲公主过去。
这是伽罗十分害怕听到的消息。
“好,”她轻轻地应了,“多谢殿下。”
她知道,大长公主从不涉党争,这么多年避世,一来是思念亡夫,二来也是要在争斗中保全自己。能这样提醒她一句,已是格外关照了。
大长公主仔细地看她的神色,知她已懂了,便没再说什么。
二人之后说话谈笑,再无异常,仿佛完全没说过那些话一般。
一直到傍晚时分,大长公主才让伽罗回宫。
如先前所料,她果然命侍女备了回礼,有外头收来的波斯商人带入邺都的香料、毛毡,还有一整套鎏金头面。
“我年岁渐长,再用不上这些鲜艳样式了,留在库里,还得三五不时命人打理,不如给你,何时戴上了,让我瞧着赏心悦目才好。”
大长公主半点不肯让伽罗拒绝,眼见车马已收拾得差不多,却没没要立即上路,说是已派了人过去请,要等杜修仁过来。
“傍晚街市上人多,你又不愿要多些人护送,那便让三郎走一趟。”
伽罗想要拒绝:“不必麻烦,阿兄那样忙碌,此刻还不知回来了没有,恐怕不会有空送我。”
正说着,家仆便将人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