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且商点头说,是啊是啊,当然爱啊。
等这场谈话结束,窗外天色渐黑,保姆得到应允进来收拾桌面,杨且商向外面走,长廊里不时有人朝他问好,他一一回应,直到走了很远,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杨氏集团主要几家分公司的经营漏洞和关联交易,这些材料全是他陆陆续续发给律师的。
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百看不厌。
杨且商把手里刚被抹掉姓名的DNA检测单复印件撕个稀碎,揉成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爱一家人?他爸他妈早去世了。
他想,他爱个屁。
小助理陪着他从国外的凌晨跨回国内的半夜,杨且商觉得自己得当个人,发几个红包,把小助理送上车后,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放一天假,带薪休。
小助理原本要死要活的绝望脸唰一下醒了:“老板您呢,需要安排人随时待命吗?”
“你不用管我了。”杨且商把车门关上:“我回家一趟。”
“好,谢谢老板!”
说是回家,杨且商却往相反方向走。
他今天故意穿的红色,庆祝杨氏快要倒闭,庆祝他二叔自顾不暇,庆祝家里乱成一锅粥,他开了十几瓶乐加维林26,点燃的烟头尘雾随着星火飘然上升,像是二氧化碳充多的气球,下一秒炸开,能把全世界他讨厌的人全部炸死。
又是一个国家的凌晨,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冷清,白寂,清荡,墓地一般的静。
杨且商坐在台阶上,心平气和地叼着烟,享受片刻的安宁。
很可惜,下一秒,宁静被打破了。
“杨且商?”一句半迟疑半试探的嗓音,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一样,含糊不清,又因为声音放得过轻,传到人耳侧只剩下午夜凶铃般的话音呢喃。
杨且商抬头看去,是一个同时带着帽子和口罩的青年,左手拎着一把崭新的,像是刚打磨过的,在路灯下折射反光的菜刀。
怎么他炒股票的时候,红色的线没这么听话,时不时冒出些绿光,他随口说环境像墓地,真跑出来个人要变出事故现场。
杨且商把烟头熄灭,缓缓站起来:“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你是哪位?”
他扫了一眼对方,这么近的距离要是想直接捅他,会打架的也跑不了。
死了怎么办,死了算他倒霉呗,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重开,做春秋大美梦。
青年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有什么情绪飞快流动,垂下来的眼锐利幽深,再开口时低哑的嗓音显得阴郁冷沉:“你不记得我了?”
他不想猜谜语。
更不想和一个穿戴严实拎把菜刀的人猜谜语。
但是杨且商能那么说么,他不能,出于对生命安全的考虑,他说:“你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你的脸,你是感冒了吗,我听你声音感觉你嗓子好像不太舒服,还好吧。”
原本看向他的黑色眼眸忽然收敛下所有的咄咄逼人,青年整个人呆呆怔怔地,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连忙去摘口罩和帽子,因为动作太过匆忙,口罩绳与帽檐尾纠缠在一起,他胡乱地扯开,接着一股脑地藏到背后。
杨且商静静地看着他,青年触及到他视线时,目光逃似的弹开,动了动喉咙,最后又试探地,慢吞吞地,一点点与人对视。
杨且商没把心思余给青年,酒精确实有影响,他想了好半天,终于从记忆深处掘出来一个名字。
他前男友,迟等杭。
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谈的,那方面特别主动,很黏人,日日夜夜的电话煲是常态,一分钟见不到能把消息发出九十九加,有个日记本专门写他,有几条这么写的——
很难忍受杨且商和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