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也被杀意唤醒,僵硬地抬手,直取他的咽喉。
恶战一触而发。
二人俱是强弩之末,到头来只剩近身的搏杀,用短刃,用冰锥,抓住一切可趁之机,只想要对方去死!单烽身形力气皆远胜于他,手足关节却僵硬异常,接连被砸出数口鲜血后,他终于以肘弯勒住对方的咽喉。
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缕风声,只需要轻轻一拨,就能割断对方的咽喉。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对上了那双眼睛。
单烽闭目,睁目,睫毛上的雪冰簌簌而落,那一线浑浊的金红色瞳孔惊醒了他。
“是你?你怎么会在——”
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里,他喉咙上爆发出一阵剧痛!
单烽便如抖落霜雪的凶兽一般,一把扼住他脖子,将他掼在身下。
那是谢霓此生最后一丝软弱迟疑,今日看来,甚至算得上愚蠢。
指间风刃未发。
单烽的右手已贯穿了他的丹田,迟来的真火倾泻而出!在席卷丹田的剧痛中,他甚至感觉到了红莲舒展的滚烫蕊瓣,如无数把钢刀般钉穿了他。
——就这样死在他手里吧,在覆盖长留的冰雪中,化作红莲下的劫灰。
单烽的誓言未曾应验。倒是他在琉璃灯前无心的祷祝成了真。
单烽活了下来,忘记了这一切,离开长留。
片刻的思绪激荡,令谢泓衣下意识扯住了单烽项上金环,热血狂涌而出。
他被烫得一颤,五指却悬停在半空,描摹着单烽熟悉而陌生的轮廓。
“单烽,你立的誓,冠冕堂皇,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单烽虽因痛楚皱眉,却仍沉浸在美梦中,唇边微微带笑。
“至于私心么,”他道,“我想为殿下提一世的灯。”
第52章也曾因梦入谁家
这话更荒唐。
这人都失忆了,怎么张口还是当年的把戏?
单烽假冒使臣的时候,时不时夜探他的寝宫。
当时两人已经熟悉起来了。
谢霓每月除了在素衣天观清修,便是深居宫中。他性子冷淡孤僻,同辈的宗室子弟都畏他,灵籁台听经时,远远见到他,便会驻足不前。他自己因恶虹降世的预兆,无暇在意旁人,只憋着一口气修行,也不嫌寂寞。
有影子作伴,就够了。
单烽却是强行挤进来的,好像天生不怕冷脸,想方设法地拿宫外的事情引他。长留巷陌间的小曲,茶楼酒馆里的闲谈,外头祈风放鹞子的景象,还有远处的羲和……
明明只隔了一道宫门,经由这家伙说出来的事情,便如着了色一般。
为免惊动青鸾,他们在人前几乎无话,可一见琉璃盏里的灯火变作种种滑稽形状,谢霓就知道是他来了,虽觉此人无聊,但也偶有解颐的时候。
天火长春宫之后,谢霓便不能见火,更不需要人点灯了。
但那段被囚壁画里的日子,无尽的昏沉痛苦里,他并非没有想起过单烽。
故国冰封,再没有人知道长留太子的存在,他所等的那个人,根本无从记得,又怎么会回来?到处都是火光,他却化作了烛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