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依旧是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看来他还在城里。
单烽翻身而起,借着微弱的灯笼光,估摸出巷道轮廓来。
外宽而内窄,形如喇叭口。飞檐的投影在灯笼两侧柔柔地披拂,十步一隔,这巷子里仿佛挽起了无数猩红的绸帘,视线尽头,可见一座高楼,其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宴饮正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节骨眼儿还有人饮酒取乐?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身在影游城中,这巷子便不会无名无姓。单烽向巷口退行数步,两指在巷壁上一拂,果然触及几个字。
回音巷。
巷壁冰冷的触感,上头繁密的回云纹……居然是能放大声音的流音铜,乐修常借以伤人,谢泓衣竟然拿这玩意儿砌墙?
姻缘红线如有感应一般,在这时突突跳动起来,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灵敏,直奔识海而去。
砰,砰,砰……
平静却绝不柔和,仿佛一场落在屋檐上的冷雪。
是谢泓衣的心跳声。
就算封住了两耳,红线依旧能传音?可怖归可怖,却是意外之喜。
单烽道:“你平日里就听这个,不怕耳聋么?”
无人回音。
“谢泓衣,你要摔死了,这红线还能解么?我可不想拖着你的尸首。”
“是有些喧闹,”谢泓衣冷冷道,“看来少剪了你一条舌头。单烽,回头!”
单烽应声在灯下回首,只见谢泓衣就立在墙边,一手抵着肘上银钏,蓝衣静静垂落,虚幻得近乎透明。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竟让他心中一悸。
只是念头刚动,就有一只手在他足跟处拍了一下。
极其轻柔,五指却越张越开,贪婪地抚摸着他脚下的地面。
操,背后有人,还趴在地上!
跟谢泓衣串通好了阴他?
要不是封了双耳,这东西早就被他一脚踹死了。但单烽心中依旧掠过一阵恶寒,单手按住墙沿,整个人刷地滑落,一记膝击撞了过去。
“脚下拍人?拍得死么?”单烽道,忽而意识到这家伙恐怕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他已留了力,对方依旧两眼翻白,两只手却还发狂摩挲着地面,面露焦急之色。
单烽喝道:“找什么呢?”
那人嘴巴蠕动,依稀是“丢了”二字,再无其他。影游城这地方倒也不负鬼城之名,他才进城多久,就接连撞见了两茬疯子。
单烽正要起身,瞳孔却突然一缩,只见那人爬动间,两条赤裸在外的小腿皮开肉绽,到处是大小不一的掌印,仿佛有无数只手,曾拍击过他的小腿。
难道方才的攻击……这人也曾遭遇过?
他到底在找什么?
难道……
单烽松开尸首,指腹红线便是一动,远处的谢泓衣回过头来,红灯笼的余光在他面上漾过,三分雪意七分春寒,晶莹凛冽处,更令人莫敢逼视。
单烽却死死盯着他道:“刚刚的狂风里,发生了什么?”
“我还不能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