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一轮对攻中,在场的冰尸已寥寥无几,弥勒眉间的白毫几乎凹陷到脑袋中央,祭坛即将大成,任谁也无法摧毁坛心了。
又被摆了一道。
那隐于背后的东西极擅掐算,连冰尸耗材都算得分毫不差,将他也玩弄于股掌之中。单烽生平都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烽夜刀势如屏,却不敢伤其体肤,一时戾气横生。
不行,得跑,把这几只冰尸捆起来带走,看它拿什么来炼化——
“影子!”单烽喝道,“你能动了么?它左肘下有空隙!”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微弱的弦响,不远处一具冰尸拦腰而折,单烽脱口道:“别杀它!”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弥勒掌风已至,单烽迎面受此一击,霎时间横飞出数丈,反手以长刀拄地,险险截住退势。
轻响声依旧不绝于耳。
又是数具冰尸扑地,受限于力道,尚能摇摇晃晃地起身。
“你到底是帮哪头的——”
“你看不出来么?”
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轻轻道。
这时候听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不是好迹象。
单烽斩退了弥勒一道掌风,霍然回首,只见一道侧影凝在石碑上,比之前又单薄不少,隐隐透光,显然受创不轻。
“影子,”单烽慢慢道,“你会是雪练么?”
影子侧首向他掠了一眼,口中衔了一条束发用的丝绦,另一头挟在两指间,此刻亦飘飞不定,这玩意儿也能伤人?
下一个瞬间,这一段摇曳的丝绦便挟磅礴巨力,将他整张脸抽得一偏!
单烽转回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在微弱的错位声中,牙关亦隆起了一块。在褪去笑意的一瞬间,他的神情便如雷云密布一般,足可令人畏怖——偏偏丝绦柔滑的触感拂过他颊上,抚了一抚,说不出是冰凉镇痛,还是更添心火。
“我还是想割了你的舌头。”影子支颐道。
他食指一勾,发带缠住单烽衣襟,扯得后者疾冲了数步,退至断墙之后。
轰!
弥勒一掌落定,瓦砾飞溅,与他错身而过。单烽以刀身一隔,又忍不住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只觉热烫无比。
“嘶……罢了,你若是骗我,再十倍讨还也不迟,”单烽道,忽而反应过来,“我可没骂你的意思,千错万错终归是雪练的错,名声臭不可闻……”
又一道阴影照面砸来,长刀斜斩,那东西破而为二,血糊糊地翻落在地上。
那竟是一只残破的猪耳。
“猪耳朵?”单烽以刀尖一挑,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你跑进僧房里,是偷猪耳朵去了?还不如跟我偷冰尸呢。”
影子轻轻道:“猪脑子。这一块猪耳,是我从方丈怀里得来的。”
他食指一勾,单烽襟口再度传来一股巨力,不由叹气道:“逗逗你罢了,是戒刀?”
猪耳上头有许多隐秘的切割痕迹,他对此极为敏感,一看刃口宽窄便反应过来。
所谓戒刀,乃是僧众用来割断衣带的短刀,绝不可沾染杀孽,可这样的刀痕怎么会出现在猪耳上?那些痕迹都不过一指宽,从耳背薄薄削去一层皮肉,可谓隐蔽之极。
影子道:“你觉得僧尸在悔恨什么?”
余下那些僧尸仍在诵经,翻来覆去皆是那几句“众罪皆忏悔”,却因迟迟不得应答而越来越急促凄厉,面上亦冰泪纵横。
单烽以目光一扫而过,道:“自然是偷食三牲供奉。破了酒肉戒,也就罢了,可要是因此累及全城……难怪他们会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