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对着老王头扬声道:“王大爷您说的这事儿啊?我咋像是听人念叨过一耳朵。听说您老那次擒获的,是条壮实得不像话的军曹鱼?怕有三十斤靠上了?”
“三十二斤七两!”
老王头像被点燃了引信的炮仗,“腾”地坐首了佝偻的脊背,下巴翘得老高。
那是他钓鱼生涯最闪亮的金字招牌,斤两刻在骨头里,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讲。
周海洋点点头,笑容愈发“憨厚可亲”地道:“是真厉害,三十多斤的军曹鱼,搁谁见了都得竖大拇哥。”
他话锋忽然一转,像是刚刚想起什么紧要关节:“哦对了,我咋还记着点儿别的呢?听说您老去年开春后,发了一场老大的寒热病?在炕上躺了小半月才还阳?是不是就是那次着了水气啊?”
“哈哈!”
胖子顿时醍醐灌顶,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拖着长音大声接道:“可不嘛海洋哥!我听我爹也提过这茬儿!合着……就是为了抓那条军曹鱼淋雨落下的病根儿?”
他扭脸对着老王头,脸上的皮笑肉不笑挤成一团。
“听您老这么一说,我是真服了气。这份执着劲儿,为了条鱼把自个儿整得半月下不来炕,值得不王大爷?”
周海洋也绷不住,嘴角咧开了一丝嘲弄的弧度。
这老王头平日里拿腔拿调还话里带刺,他早就腻歪透了。
“你……你们……”
老王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瞬间扭曲变形,活像一张揉皱的咸菜皮,颜色从酱红憋成了猪肝紫。
他万万没想到,这陈年糗事会被当众揭了底裤。
去年那场高烧,咳得天昏地暗,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确实就是那次钓鱼落下的病根。
那条大鱼换来的二十多块钱,还不够抓药钱的零头!
本以为是显赫战功,却被两个毛头小子当众撕破了遮羞布。
“哈哈哈……”
胖子见他窘态毕露,笑声更是畅快,带着扬眉吐气的劲儿。
“行了行了,胖子。”
周海洋拍了拍胖子厚实的肩膀,示意差不多该收场了。
“王大爷岁数在那儿摆着,咱做小辈的得有点礼数。”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沙砾子。
“走吧,看来这片海今儿就认咱们刚才那几竿了。挪窝,往西边礁滩瞧瞧去!”
老王头正憋着一腔邪火找不到缝儿撒,一听这话,心底反倒阴恻恻地乐了。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海鲈鱼是货真价实的群居货色,才钓了这么几条就撤?
这不是把聚宝盆白白让出来,便宜了我老头子嘛!
胖子自然唯周海洋马首是瞻,三下五除二收拾好那卷破旧的、散发海腥味的渔网口袋,拎起沉得压手的渔护就跟上。
看着两人身影渐远,老王头那双昏黄的老眼霎时精光暴射,手脚敏捷得不像花甲老人,噌地蹿到周海洋刚才那处“风水宝座”。
他屁股挨上那块被周海洋坐得温热的礁石,如同坐在了金元宝上,迫不及待地甩出鱼钩,首首投入那片刚刚还丰收连连的海域。
他心里噼里啪啦打起如意算盘。
多好的窝子啊!
俩傻小子不懂行,说走就走。
等着瞧吧,看老子一会儿如何大展身手!
等你们灰头土脸回来,看老子怎么臊掉你们的裤衩!
光是脑补那场景,他那张被海风吹得黝黑干瘪的老脸,就忍不住像一朵菊花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