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玧白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父亲离世前的那一幕与眼前景象一点点重合,他一顿一顿地抬着脚步,无措而麻木地看向崔芷。
就在所有人都愣着的这一刹那,崔芷骤然回神,但她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了,此时此刻,陈曼文必须死,即使被看到又怎样,即使日后要入狱判刑又如何,不管她未来要面对什么,陈曼文今日都绝不能活着。
她毫不犹豫地转头,伸手抓向刀柄。
“阿芷!”裴玧白却比她先一步跪倒在她身旁,双手紧紧覆上她的手腕,用尽力气来阻止她,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不可以。。。你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崔芷缓缓侧目,视线落到他今日的婚服上,再然后是门外定住的众人。
有几位府中的小厮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来到屋里,强制将崔芷从陈曼文身边带离。
人群中,终于凑上前来的秦卫看到这一幕,险些没一口气憋过去,但他理智尚在,立即上前关上了房门,把众人的身影都挡在门外,然后迅速吩咐丫鬟小厮将这些宾客带离安抚。
“传大夫!快传大夫!”屋内爆发出裴玧白嘶哑的吼声。
“是!属下这就去!”秦卫高声应道,抬脚就去寻人。
万幸的是,李大夫此刻正在前院,且没沾几口酒。
秦卫二话不说拖着他就走,在他连连几声“哎哎?怎么回事?”的不解中将他带进了新房之中。
李大夫瞬间噤声,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蹲下去瞧陈曼文的伤。
崔芷起身站在一旁,未发一言。
裴玧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招来秦卫,与他简短耳语了几句。
秦卫点头应下,然后走到崔芷面前,“夫人,请先随属下离开。”
崔芷走后,裴玧白将陈曼文放到了软榻上,仔细向李大夫询问了陈曼文的伤,得到他“刀口不深,并未伤到要害之处,只是恰巧刺中血脉,失血虽多,却无性命之忧”的回答后方才安心下来。
他走到一旁坐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陈曼文陷入深思。
他想到了墨堂。
想到父亲过去那些年的闭口不言和颓丧。
想到陈氏一族完全不遮掩地想要吞掉整个晋熙堂的野心。
想到。。。
江知远口中所说的她与江大人的见面。
“母亲。”他喃喃道:“您到底是什么人。。。您到底都做过什么。。。”
这场婚事最终以如此惨剧收场,院子外宾客的声音一点点散去,直到深夜,才彻底安静下来。
裴玧白始终未曾离去,一直守在屋中,静等着陈曼文醒来。
等到天将将亮的时候,陈曼文终于睁开了眼睛。
“母亲。”裴玧白来到软榻边上,声音平静,“感觉怎么样?”
“我。。。我。。。”陈曼文捂着小腹,眼神却是左右瞧着避开他的目光,一副委屈慌神的模样,“我是不是快死了。”
“那一刀刺得很讲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休养月余便可恢复了。”
“啊。。。这样。。。”陈曼文闭上眼睛,气息微弱道:“看来玧儿你那新妇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裴玧白声音低沉,缓缓开口,“儿子似是与母亲说过,拜过正堂之后,您若是愿意留在前院,便可与诸位女眷们说说话散散心,若是不愿意,回府歇息就可,但是万万不要来此找阿芷,可您为何还是过来了?”
“你。。。”陈曼文的眼神一瞬间便狠了下来,“好一个质问的口气,你倒是能问的出来这话,真是可笑,我身为婆母,来瞧儿媳一眼到底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