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玧白冷冷一笑,并没有踏上他给自己留的这一台阶,对于他而言,他不会就这么冒着风险接受一个外人的好心提醒而全盘托出,也绝不会改变他心中已坚定存在的事实,“恐怕大人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若您觉得此案不会简单作罢,那还是尽快抓住这贼人吧。”
韩主事听了他这一番回答,微微一笑而后仰靠在椅背上,“这就得是皇城司的职责了。”
裴玧白默然不语。
韩主事又问道:“我能见老夫人一面吗?”
“这恐怕不行,母亲受了惊又身中刀伤,现下还时不时说上几句呓语,实在无法见人。”
“那尊夫人呢?”
“夫人虽向来勇敢,不惧恶贼,但大婚之日遇此等不详之事,难免心有困顿,我见她忧思劳神,心情晦涩,便趁她入睡之时送她下江南赏春,以排心中烦闷了。”
韩主事眯起眼睛,“家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她便就这样走了?”
裴玧白直面他的目光,“我擅自将她送走,她定然是要恼了,不过本就是因我而起的麻烦事,我自己就可解决,总不能一直为此长久牵累着夫人。”
他语气一转,又道:“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倒不算错,毕竟连大人您都会误信市井流言,若她亲耳听到那些中伤之词,知晓自己无端受此污名,不知又得何等伤心了。”
韩主事一时语塞,再不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良久方才挤出一句,“公子这般爱重夫人,实在难得。”
裴玧白嘴角微微弯起,一副全然受得起这句话的模样。
“既然。。。”韩主事明显对他已经无可奈何了,“既然太夫人尚在养伤,那我便等太夫人伤好些时再来了,只不过。。。”他看向裴玧白,“你要知道,京中有多少张嘴议论着你们的是非,若流言依旧如此,到时候来的可不就是我一人了。”
“多谢大人。”裴玧白心中明白他说的话是对的,人多口杂,无论是非真相到底是什么,崔芷在他们的心中已留下了弑杀的印象,而很显然,刑部对于此事的态度太受这些高官人家的影响,只要流言不散,崔芷与裴家就不会有一日安稳之时。
韩主事落下那最后一句提醒后转身离开。
其实来到裴府非他心中所愿,崔芷当年那一案是他任主事后经手的第一案,原本在他看来无证可勘的一个简单事情,却硬是在层层逼迫之下变得愈加复杂。
也因此当他此次得到前往裴府调查的命令时,心中十分纠结。
他不想再进入这样一个权贵纷争的漩涡之中。甚至下意识对印象中的那个崔姑娘产生了几分厌恶。
他在想,明明这裴府一个高门大户对她的出身、为人已是极度不满和排斥。
她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强塞到这样一个地方。
韩司年一言不发地走出裴府,对裴玧白刚才那一番话不自觉感到一丝鄙夷。
这样出身的贵公子,谈何爱重呢?
不过又是一个对外能显露出千百种假象示人的人物罢了。
若不是他自己没出身,没背景,也不会次次被刑部那群老油条推出来顶在最前头,次次好事轮不上自己,坏事则被第一个念到名字。
算了,得过且过吧。
他坐上马车,将自己的这些盘算深深压在最心底。
回去还有不少文书得写呢,他哪有时间一直和这群清闲人比心计。
“公子,事情没谈妥当吗?”秦安方才在院里给那位韩大人打招呼时,见他一直低着头,阴沉着脸,“韩大人面色似乎不大好看。
裴玧白闭上眼睛,声音里尽是疲累,“刑部给他的压力,他不得不来,但听完我这些话,兴许更后悔来这一趟了。”
“外面刚才吵吵什么呢?”裴玧白揉了揉眉,尽力散开眉眼间的酸涩,瞥见秦安一脸无奈的神色后,大概明白了几分,缓了口气张口道:“又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