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常洵当了太子,再杀了恶人以谢天下,给朝野一个交代,他就还是圣明之君。
当年祖父对付严家父子,便是如此。
……
北京西南二十里,良乡驿之北的枫亭。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官道上行人稀少。可此地却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周围还簇拥着十几个劲装骑士。
亭中还有两个女子在温酒,烤肉。
十几盏灯笼照着,加上十四的圆月,枫亭内外犹如白昼。
北京城的一更钟鼓声悠悠传来,一位骑士的坐骑忽然仰头嘶鸣。
“主公,夫人。”另一个骑士指着北方,“有一队人马到了,应该就是田公一家人。”
“知道了。”马车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随即,一对璧人般的少年少女,就不疾不徐的从马车中出来。
紧接着,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就跟着跃下马车,四只毛蹄子一着地,就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马车中又跳下一只粉嘟嘟、奶萌萌的小娘子。
这三人一犬,当然就是朱寅、宁氏姐妹、小黑。
他们夜晚出现在良乡驿附近的枫亭,是为了给田义一家送行。
皇帝口谕,让出狱的田义当日离京,不可逗留,对老臣十分绝情。
田义黄昏时才出狱,接到口谕只能赶在城门封闭前,连夜率领家人出城,都没有机会在家过夜,就被迫仓促离京。
于是,朱寅等人立刻提前出城,在田义必经的枫亭等候。
此时,深秋的夜雾之中,果然出现朦胧的灯光,隐隐传来銮铃声。
应该到了。
很快,几十个奴仆簇拥着几辆马车出现在眼前。这队人马死气沉沉的,打着的灯笼上,赫然是一个田字。
他们来到枫亭,看到等候的朱寅等人,都很是意外。
“姑母大人!”宁采薇喊了一声,就提着裙裾环佩叮当的小跑着上前。
“采薇?”车帘掀起,宁氏探出半张脸,额间原本贴钿的位置空落落的,倒显出两道深刻的悬针纹。
宁采薇险些没认出姑母。记忆中总簪着累丝金凤的贵妇人,如今只松松绾着圆髻,倒衬得耳边那颗朱砂痣愈发鲜红。
“姑母。”宁采薇上前盈盈道了万福,“孩儿给姑母请安,姑母受惊了。”
“真是采薇啊。额的儿呢…“宁氏想笑,可嘴角却像被细绳扯着往下坠,眼泪夺眶而出。
宁清尘也上前道:“孩儿给姑母请安!”
“好好!清尘也来了,额真是高兴啦…”宁氏泪目笑了。
“没想到这都出了北京城,还能看到你们呐!之前还念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们…”
后面一辆车上,田义也被扶着下来,他一身靛蓝直裰空荡荡挂在身上,就像一个乡野老儒。
这位曾代天子批红的权宦,此刻腰背佝偻了很多,面目浮肿,鸡皮鹤发,明明五十几岁的人,却像是六七十岁。
只有一双沧桑的眼眸,仍然深邃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