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寅更是个绝世枭雄。
和南明结盟互助,虽然是他出使的目的,可将来只怕是敌非友,难以共存啊。
可是眼下,朝廷东边是北明,西边是色目人的大军,北方是瓦剌蒙古,南边是已经吞并吐蕃诸部的吐蕃国,可谓四面强敌!
尤其是西边色目人的汗国,兵强马壮、火器犀利,是个大大的强敌,陛下亲率大军应对,这才稳住了阵脚,可也无暇他顾了。
朝廷需要一个强大的盟邦,牵制北朝和图谋西域的吐蕃。
说起来,朱寅还和陛下有仇。先帝就是在朱寅兵临城下之际,投缳自尽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还有比南明更合适的盟国吗?
没有了。
这次谈判,不但要结盟,还要争取南朝的支持!
……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不同。
因为摄政王要当廷召见北朝、西明使臣,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谈判。
皇帝听政,吴王临朝。朱明三家,共聚一堂。
自古从未有之事,竟出大明!
大殿内外,百官依班序立,肃静无声,唯有殿外廊下偶尔传来的清脆钟磬声,划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泰昌帝高高坐在宝座上,有点心不在焉。
御座之前,设一紫檀雕螭纹大座,南朝摄政王朱寅端坐其上。
朱寅一身亲王的常服,手持玉圭,目光炯炯的看着两名使臣。久居人上的威仪,以及掌控南朝军政大权的沉稳气度,令满殿文武不敢直视。
所有人都随着摄政王的目光,聚焦在丹陛之下,分左右站立的两名使者身上。
左侧者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身着正四品文官常服,浆洗的挺括发硬的云雁补子,正是北明国子监祭酒、北朝使臣方从哲。
他神色沉静,眼帘微垂,仿佛脚下金砖上的云纹蕴含着无穷哲理,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右侧者同样气度不凡,略年轻几岁,乃是西明庆帝朱帅锌麾下重臣、礼部侍郎米万钟。他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与方从哲的沉郁很不相同。
西明据西域而立,锐意进取,他此来南京,便是要携西明大破哈密之余威,联南制北。
“上国使臣方从哲,拜见国主陛下,见过吴王殿下。”
方从哲身子站的笔直,只是拱手行礼。而且自称上国使臣,称呼泰昌帝为国主。
他代表的是身为君父的北朝,怎么能跪拜泰昌帝和朱寅?
米万钟扫了方从哲一眼,则是跪下道:“外臣米万钟,拜见陛下,拜见摄政王!”
朱寅对这方从哲的失礼不以为意。泰昌帝朱常洛更是不在乎,他此时正在思索一道数道题目。
群臣中虽然有朱寅的心腹大臣不满,可朱寅没有表态,他们也不能贸然指责方从哲。
“二位使臣远来辛苦,”朱寅开口道,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北朝太上皇与西朝庆帝,遣二位至我南京,共商天下大势,吾心甚慰。且将国书呈上,道明来意吧。”
按照礼制,北朝为“正统”,方从哲先行一步,他整了整衣冠,手持笏板,趋前躬身:
“臣,大明国子监祭酒方从哲,奉天子之命出使。天子深知,往昔父子兄弟阋墙,致使国土分裂,实乃亲者痛,仇者快也。今北有蒙古鞑靼屡犯边境,西有…咳…”
他微妙地顿了顿,扫了米万钟一眼,未直接点明西明,“西陲不宁,天下板荡。天子愿体念苍生,暂息干戈。特命臣前来,陈说利害,望南朝能顾全大局,止兵休战,承认南北分治之现状,再定父子君臣之纲常,共御外侮。此乃避免华夏生灵再遭涂炭之良策。”
方从哲将北朝的困境包装成“顾全大局”,将“承认分裂”粉饰为“共御外侮”。他深知,南朝内部对于是否北伐、何时北伐亦有分歧,更有南疆缅甸入侵之患,此来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话音刚落,米万钟便朗声一笑,声音洪亮地盖过了方从哲话语的余音:“方祭酒此言差矣!‘共御外侮’?不知北朝所御之外侮,除了蒙古,可还包括我西明?”
他转向朱寅,拱手道:“陛下圣明!摄政王明鉴!我主西帝,乃太祖苗裔,于西域重振大明声威,解民倒悬,岂是‘外侮’?真正之外侮,乃北朝庙堂之上,奸佞当道,致使民不聊生,边备废弛,方有今日之困!我主愿与南朝结为兄弟之邦,东西并举,会猎于中原,廓清寰宇,重归一统!届时,南北贯通,东西相连,何愁蒙古不破?何惧缅酋跳梁?”
米万钟言辞犀利,直接撕破北朝的脸面,咄咄逼人。
朝堂之上,群臣微微骚动。很多人都担忧一旦北伐,与北朝大战,蒙古会趁虚而入。
朱寅面色不变,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