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变革愈深,阻力愈烈。某些旧贵族暗中勾结,组建“卫道盟”,散布谣言,称江行舟欲“废孔庙、灭伦常、引天下大乱”。更有刺客数次潜入拾字庐,均被江云宁以监天符提前察觉,或擒或逐。
最危险的一次,一名刺客伪装成送炭老人,炭筐中藏毒针弩机。江行舟察觉时,箭已离弦。千钧一发之际,那支文心笔竟自行飞出,凌空划弧,将七枚淬毒钢针尽数击落。
事后检查,笔尖微损,江行舟抚笔长叹:“它比我更不愿这个时代倒退。”
十年光阴如水流逝。
“文启十年”夏,江行舟病重不起。太医束手,只道“心力耗尽,非药石所能救”。他拒绝服用任何延寿丹药,每日仅饮清水,静卧听雨。
一日午后,雷声隐隐,江云宁坐在床边,轻声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敦煌地窟,你撕下人皮灯笼,照亮了三百年的黑暗。”
江行舟微笑:“我记得你说,‘你是疯子’。”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觉得,疯子太少,所以世界才这么安静。”
窗外忽然传来朗朗书声。一群孩童不知何时聚在槐树下,正在齐声诵读新编《自由蒙学》:
>“字无贵贱,文有自由;
>执笔者勇,落笔无畏;
>不因权贵低头,不为恐惧缄口;
>即使一人一灯,也要照亮一角黑夜。”
江行舟听着,眼角湿润。他挣扎起身,要拿笔。
江云宁急忙扶住:“你已经写了一辈子了,歇歇吧。”
“不。”他摇头,“最后一笔,必须由我自己落下。”
他蘸墨,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八个字:
**不要崇拜文圣,要成为那个敢提笔的人。**
笔锋终了,手腕垂下。
窗外骤雨倾盆,仿佛天地同悲。可就在雨幕之中,整座洛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每一户人家的窗前,几乎都摆着一本书,一盏灯。
有人说,那一夜,文庙地宫深处,第八具文骨化成的汉字骨架突然发出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消散,融入大地。而在遥远的极北冰原,一座早已废弃的古代碑林中,一块断裂千年的石碑悄然拼合,显露出被风雪掩埋的铭文:
>“言起之处,即文明重生之地。”
多年后,一位游方僧人在西域沙漠发现一座孤山洞穴,洞中供奉着一本无名古籍。每当有人靠近,书页便会自动翻动,现出新字:
>**“他放下了笔,但世界开始书写。”**
又有一次,狂风掀开封面,露出扉页一行小字,似是某种预言,又似总结:
>“文之道,不在庙堂之高,不在典籍之深,而在每一个愿意开口的灵魂之中。
>当最后一个不敢说话的人提起笔,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文启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