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阴冷阴影尚未完全从心头散去,仿佛还残留着指尖触碰到的腐朽书页质感,更加系统化、更具压迫性的考验便已接踵而至——奇斯里科私立高中的考试周,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这座被规则怪谈笼罩的校园,本就常年弥漫着压抑死寂的气息,考试周的到来,更让这份窒息感翻了数倍。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无数看不见的颗粒,混杂着学生们被规则强行催化的焦虑、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以及一种被扭曲到极致的病态竞争意识,吸入口中都带着刺骨的凉意。走廊里不再有往日机械的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沉默,偶尔响起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成了这诡异氛围中唯一的点缀。
每一场考试,都如同在锋利的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考场规则被无限放大、细化到极致,严苛得令人发指:禁止任何微小的多余动作,哪怕是不经意间调整坐姿、挠一下头发,都可能被判定为“违规”;禁止眼神飘忽,视线必须时刻锁定在自己的试卷上,与他人哪怕一秒钟的无意对视,都可能引来监考老师的注意;禁止发出任何与答题无关的声音,笔尖划过试卷的力道要恰到好处,就连呼吸都必须刻意放轻,稍重一点的气息声,都可能换来监考老师冰冷如刀的注视。
柳晚卿坐在考场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洒在试卷上,却照不进这满室的压抑。她握着千机伞化作的钢笔,笔尖在试卷上流畅地移动,字迹工整而有力。现实中的她本就聪慧过人,成绩优异,这些高中程度的知识对她而言毫无难度,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她冷静地解答着每一道题目,那双异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试卷上的文字,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同时又下意识地分出一丝心神,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动静——在这奇斯里科高中,任何平静都可能是暴风雨的前兆。
然而,规则的恶意,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优秀或从容而有所收敛,反而会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变得更加猖獗。
第一场数学考试结束,成绩公布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鲜红的成绩单被张贴在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上,柳晚卿的名字赫然高悬在榜首,分数遥遥领先,比第二名高出了整整二十分,差距悬殊。
这本该是值得骄傲和肯定的成绩,是实力最直接的证明。但在奇斯里科私立高中这片扭曲的土壤上,这份优异却成了新一轮恶意攻击的导火索,成了她“不合群”的又一个“罪证”。
数学老师,正是那位上午在课堂上用“集体荣誉感”暗讽她“特立独行”的男老师。下午讲评试卷时,他拿着试卷,慢悠悠地走进教室,目光扫过全班,最终如同淬了毒的针一般,屡次精准地落在柳晚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这次考试,大部分同学都发挥稳定,成绩中规中矩,符合预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带刺,像是在刻意引导着什么,“但也有个别同学,成绩‘突出’得令人意外,超出了正常的水平范围,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疑问。”
他刻意顿了顿,拖长了语调,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柳晚卿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们学校,一直鼓励学生努力学习,追求进步,但更看重‘诚信为本’的原则。成绩固然重要,但真实的水平,远比虚假的分数更有价值。希望某些同学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投机取巧、走捷径或许能获得一时的风光,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终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只会自食恶果。”
这番话,他自始至终没有指名道姓,但言语中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柳晚卿身上。那些目光里,有NPC学生们一贯的程序化空洞,有被规则强行引导出的怀疑与审视,更夹杂着几分活生生的、源自部分被规则激发了“人性弱点”的NPC心中的嫉妒与恶意——在规则的扭曲下,优秀不再是值得学习的榜样,反而成了被攻击和排挤的理由。
“抄袭”、“作弊”、“投机取巧”……这些肮脏的标签,被规则用这种隐晦而卑劣的方式,毫不讲理地贴在了柳晚卿的身上,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一句暗示,就能煽动起周遭的恶意。
这一幕,与柳晚卿现实中的经历隐隐重合——高中时期,她也曾因为成绩优异、性格孤僻,被班里几个嫉妒心强的女生私下造谣污蔑,说她的好成绩是靠作弊得来的,那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如同附骨之蛆,困扰了她很久。此刻在这副本中,历史仿佛重演,只是这一次的恶意,更加直白,也更加诡异,背后还有着规则的推波助澜。
课间休息时,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蚊蚋般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听不真切具体的内容,但那些若有若无的指指点点的动作,那些投向她的鄙夷、不屑的眼神,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来,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冰冷的网,试图将她困在其中,让她窒息。
“你看她那样子,整天装出一副高冷又厉害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成绩好有什么用?人品不行,再厉害也是个骗子。”
“说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考这么高分的吧……真让人恶心。”
宋晓阳坐在不远处,将这些零碎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攥紧了拳头,就要站起身去找那些碎嘴的“同学”理论。苏清寒眼疾手快,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微动,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别冲动,会中招。”宋晓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在这种被规则全面掌控的环境下,任何冲突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规则攻击柳晚卿的新武器,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瞪了那些议论的“同学”一眼,却终究没敢轻举妄动。
而柳晚卿本人,却仿佛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她只是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文具,将试卷和笔整齐地放进书包,动作从容不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那些恶意的揣测、鄙夷的目光都与她无关。这种极致的无视,反而让那些被规则驱动着释放恶意的“同学”有些无处着力,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高涨的恶意也渐渐平息了几分。
然而,规则的扭曲与攻击,从来不会轻易停止。它似乎急于验证那个由灰色王棋“合众的柳”所设定的“堕落”伪命题,见外部的孤立和谣言无法动摇柳晚卿的意志,便开始改变策略,将更加具象化、更加恶毒的暗示,直接投射到柳晚卿的感知之中,试图从内部瓦解她的防线。
第二场英语考试如期而至。考场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监考老师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沉闷地回荡在空气中。柳晚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专注于试卷上的题目,开始分析阅读理解中的长难句。她的思路清晰,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着,正准备落笔写下答案时,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上,有一个身影飞快地闪过,速度快得惊人。
那身影的轮廓……竟然与她一模一样!
柳晚卿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紧闭的窗户。是错觉吗?她皱了皱眉,正准备收回目光,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影像却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让她心底猛地一寒!
那张脸,确实是她自己的脸,五官、轮廓分毫不差。但上面却画着与高中生身份格格不入的浓艳妆容,眼线飞得极高,几乎要挑到太阳穴,眼尾还点缀着亮片,显得俗艳又浮夸;唇色是近乎诡异的猩红,涂得超出了唇线,透着一股风尘气;头发被烫成了夸张又俗气的大波浪,用廉价的发胶固定着,松散地披散在肩头,还染着几缕刺眼的金黄色挑染。
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的穿着——身上虽然还套着奇斯里科私立高中的蓝白色校服外套,却被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了里面那件布料少得可怜、款式极尽轻浮的黑色蕾丝吊带衫,领口开得极低,隐约可见锁骨处夸张的纹身;原本及膝的校服裙子也被刻意改短,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了一截白皙却布满暧昧红痕的肌肤,脚上还穿着一双与校服格格不入的红色高跟鞋,鞋跟尖锐得如同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