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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团圆居一(第1页)

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禪真后史》第十五回)

——代题记

来北京多少年了,姚婭思一直都非常强调自己的“地方特色”。事实上,在搬进大平层之前,他们家每个月都要吃一次腊肉,必须烟燻的那种,儘管婭思也下不了几筷子,可只要一个腊肉,一个水芹菜摆上桌,那种故乡的感觉就出来了。

婭思还喜欢喝那种盐渍的菊,以及不知名的野叶子,她说可以消炎,但许燕杰从来不信,並从科学和玄学两角度驳斥她。

姚婭思依旧我行我素。

她对故乡的吃食如数家珍,对老家的景点同样竭力推荐,她家里还常备几盆桂,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都有,虽说总是死了栽、栽了死,可她乐此不疲,因为老家的院子里曾经有那么两棵,四季飘香。北京户外种不了桂树,那就挪到室內,聊解思乡之情。

总之,谁要敢说她老家不好,婭思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这些年,她还隨身带著老家的几件老家具,一件是床头柜,她亲爹亲妈结婚时候打的,还有件书法作品,据说她们姚家老祖宗——可以追溯到清代了,手书的,三个大字:团圆居。裱好了,配上框,掛在玄关处。说是能辟邪。

最后就是太奶奶出嫁穿的刺绣衣裳,上面绣了个凤凰。也是古董。婭思不时拿出来披著,不顾燕杰和楚楚大喊“诈尸”,堂而皇之在家里走来走去,她斥责两位家庭成员不懂传统,“你从哪来呀?没有厚度,就立不住!”

她是要在北京立足的。

但有一次,女儿楚楚的一句话却刺痛了婭思。女儿的口气还挺不耐烦,“妈你別老把自己当凤凰行吗?全是瞎想,其实你就是个麻雀。”

於是那天,姚婭思发了好大火,末了,楚楚的爹,——许燕杰先生赔了个金鐲子她才善罢甘休。但冷静下来想,姚婭思也不能否认女儿言论的正確性:是,他们本就是麻雀,只是借了羽毛。——学歷、职业、婚姻,都是他们的外衣,他们偽装成凤凰,闯入这个都市。可是,谁规定麻雀不能变凤凰呢。只要勤加修炼,也会有出头天。

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她要凤凰头上戴牡丹,好上加好。(反之,凤凰也能降级,老话都说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但她这个凤凰要有特点。那么,老家的一切,就是她別具特色的羽毛。当然,这都是美好期盼,冷静下来想,婭思认可燕杰的说法,他们既不至於成凤凰,也不至於是麻雀,他们更像这城市里常见的灰喜鹊,用灰色的羽翼,调和著梦想的金色和现实的土色。

灰喜鹊体型中等,適应力强,能折腾,什么都吃,群居但独立,叫叫嚷嚷。它们可不是沉默的族群。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灰色的,中间还夹著点蓝和白,不抢眼,但耐看。儘管婭思谈不上喜欢这种动物,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燕杰的总结很精准。

灰喜鹊是留鸟,——一门心思留在这儿啦!婭思、燕杰跟它们一样,都是要在北京扎根的。但正因为此,姚女士才对故乡更加思念,这是一种姿態。

姚女士对故乡,是浓浓一片爱,拳拳一片心,她差点没成故乡的代言人,虽然除了过年,她並不怎么回老家。

实际上,从高中毕业之后出来上学,然后一直读到硕士,然后毕业,转瞬也十多年了。她所熟悉的老家,还是大概二十年前的样子,不过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距离,有了一种想像,老家在她眼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滤镜,温温柔柔的、亲亲切切的,日常生活的血肉被剥离掉,剩下一下乾枯的符號,仿佛木乃伊展览。

这些符號对她特別重要,越是人在他乡,就越需要这些符號。作为南岭人,她的这些衣食住行,甚至方言,都作为一种屏障,一种反向的优越感,一下把她跟周围的“庸脂俗粉”区別开来。她如此独特,儼然北京地区的南岭代言人,风风火火、轰轰烈烈。在这个赛博的年代,她坚信,地方的就是世界,越是本土,越是稀缺,越是好。

当然,这些年,婭思出门在外,单打独斗,压力还是很大的,但好在她自认是个幸运儿。

她的生活中有很多“一不小心”,都有点运气的成分。运去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光。她就属於那种平时不怎么起眼,十个人里头能排个四五六,但一到关键时刻,却铁定能衝到一二三。她高考就“一不小心”发挥超常,考了个全校文科第三,报志愿也不含糊,她敢冲,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结果还真成了。

糊里糊涂欢天喜地来到北京,然后,一马平川勇往直前,本科毕业后保送了本校读硕士,这么一竿子撑到现在。顺风顺水。

既然读了研,姚婭思的好胜心也渐炽了,必须留北京。本硕都是金融,虽没有留学经歷,但婭思还是拼命挤进了一家国资银行,先从柜檯做起,后来做到小组长,她觉得没啥前途,又专做理財经理,做客户。野蛮生长。说实话,在行里,婭思始终觉得自己跟孙悟空遇到银角大王似的,身上背著一座山。一方面是业务上有压力,要吸纳存款,上面给指標,都是硬槓槓,她刚开始客户有限。不像周围那些有家世背景的留学回来的,儘管有的她看不上,觉得不学无术,可一到季度或者年终核算,人家找叔叔啊阿姨啊帮帮忙,窟窿一下就填上了。

她就没这种幸运了。她的这些客户,很多都是一个一个电话打下来的,一场一场见面维护下来的,是真心换真心,四两换半斤,求爹爹告奶奶,没一点水分。

就因为婭思那么“吭哧吭哧”,有些同事也看她不起,人家是洋的,她是土的,婭思被衬得没办法,索性横下心来用了个“以毒攻毒,以土攻土”的法子,强调“地方特色”,强调唯一性。於是乎,老家南岭则成了一种异域的诉说。还別说,有了这碗文化的酒打底,婭思的气更足了,也能跟那些趾高气昂的同事分庭抗礼了。

婭思也爭气,在转型当经理的日子里,她找到了许燕杰。北方人,农村出身,985高校毕业,一出来就在创业公司硬拼,从程式设计师做起,到管理岗,她认识他的时候,人家工资是她的两倍。最关键是,燕杰作为高科技企业的人才,后发先至,拿下了户口。这点就比她强。这是姚婭思进入银行之后最大的痛,那些海外留学回来的,一来就能凭政策在北京落户,不占公司的指標,她不行,一直没解决,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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