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巧,我家主人已经睡下了。”
芝月满心的希望顿时落了空。
她在原地踟蹰了一下,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三姨母这是不愿意见她啊,此刻刚打过落更,并不算晚,三姨母若有心见她的话,必不会以睡下了的理由推脱她。
她黯然地站了一会儿,风吹起来,掀起了她鬓角散落的发丝,使她像朵无可奈何的花儿。
碧痕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三小姐的黯然,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芝月只好和玉李一起回了居所,坐在屋子里长吁短叹了一时,玉李服侍着姑娘洗漱更衣,主仆两个相对无言,一会儿担心莲姑,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命运,只觉得长夜漫漫,无比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玉李听见院子外有轻轻扣门的声音,她立刻就警觉起来,起身听了一会儿,却好像是碧痕的声音。
芝月也醒了,和玉李一起披了衣裳往院里去,下了门闩一看,果然是三姨母屋子里的碧痕。
碧痕额前的发丝沾着点露水,在月下显出了晶莹的质感,
她看着芝月,叹了一口气,把一个锦袋塞进了芝月的手里,向她的耳畔凑去,以极轻的声音说道:“……我家主人当年无力回天,今日也无可奈何。当年大姑奶奶临死前,曾手书一封与她,虽已被泪洇湿字迹模糊,但还可以窥见其意,盼望三小姐不要重蹈覆辙。”
碧痕说着,向芝月福了一福转身去了。
玉李赶忙将门闩上上去,芝月也来不及进屋便坐在花坛边上,打开了锦袋,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白鹿纸。
三姨母说,这是娘亲过世前写的,当时的情绪和身体也许都不好,所以这纸上有水印,也有橙色的血印,上面的字也都晕开了,只有开头几句尚能辨认。
“……我娘怀我十个月……救母欲往地府寻。”
娘亲笔下的老母,是外祖母。
外祖母当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何要下地府救母?
芝月看着娘亲熟悉的笔迹,这几日的恐慌与不安化作了热泪,连串儿地往下落,她怕滴在信纸上,便收了起来揣在了怀中。
“姑娘,三姑奶奶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呢?”玉李有些焦躁地说着,“大姑奶奶当年去的蹊跷,姑娘最是清楚不过了,今日这样紧急的关头,三姑奶奶重提旧事又是何意呢?”
芝月拭了眼下的泪,慢慢地往屋里去,待在青窗下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三姨母或许是想提醒我,今夕之事与当年我娘的猝逝,有关联。”
“这么一说的确是,大姑奶奶就两句遗言里,却提了老夫人两次,今日姑娘的困境,不也是被老夫人算计了吗?那地府是什么?”
玉李苦苦思索着,芝月合上了眼睛,感受着从窗隙里吹进来的夜风,只觉得心头一片微黯。
“北镇抚司的缇骑抓了二姑父,二姑母势必要去求外祖母……”
玉李听着姑娘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说,“京师人人都说,诏狱就是人间炼狱,诏狱里的缇骑就是阎罗恶鬼——”
这一瞬间,芝月的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了好多画面。
背巷里的那场捕杀,薛四裹求医无门,诏狱破天荒地来为崔家修缮围墙,莲姑居所附近盯梢的便衣官差……
芝月的心倏地往下沉,跌进了冰凉凉的深潭。
“外祖母,可能把我卖给了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