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食指肚磨了磨大拇指的指甲,点进对话框又发了一条“很忙吗?怎么不回消息。”怕对方觉得自己没有边界感,又补了一个乖巧等待的表情包。
连生气都没有立场,烦。
进进退退中等到了7点半,平台终于恢复正常,视频顺利上传,可以下班了。等电梯时安知问于小七住哪,说要送她一程。于小七说自己去亲戚家过年,很近走着就能到,便拒绝了。
一句谎话说了两次,差点自己都信了。
今天的北城主街褪去了市井喧嚣,沿街商铺悬着红灯笼,零星的霓虹灯牌在夜色里洇开团团暖黄光晕,为迟归的异乡人凝住最后一丝温存。
于小七拢了拢衣领,起风了。
学校附近的商铺都落下了卷帘门,“福”字贴在了正中间。下午五点那碗泡面早已消化,此时她就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心里的执念像是跟前二十年的生活较劲一般,她咬咬牙往两条街外的老小区走。
老住宅区几盏快报废的路灯闪着黄光,小胡同死气沉沉。她攥着手机,打着电筒往第三栋楼移步,记忆中那里有个小卖铺。可到了门口才发现,铁门锁得死死的。她不甘心,仍然用力敲了敲门,扒着门缝往里看。
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了胡同里潮湿的枯叶,她停下了无济于事的动作,食指摸了摸鼻子,抬头望着天空,今晚的星星和月亮也抛弃她了。
她继续往前走,手机的光柱扫过墙角的垃圾堆时,身后突然传来胶鞋蹭地的声音,唰啦唰啦、唰啦唰啦,那声音像蛇信舔舐后颈,惹得她脖子发凉。
于小七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她慢慢抬头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监控。又听见背后几声剧烈地咳嗽声,她不敢回头,越走越快,而声音也越逼越近,攥着手电筒的指尖几乎要在塑料壳上烙出指痕。
一、二、三,脚步声不见了。于小七浑身紧绷,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抖,手电筒只敢照着前方,依旧不敢回头。
她屏住呼吸听,一、二、三,背后传来钥匙串哗啦响,接着是解皮带的声音,还有液体滋在墙根的动静,空气里飘来股尿骚味。
这样的声音和气味让她窒息,她索性憋了一口气,向前面的路口飞奔。回到主路,她大口喘着气,世界都干净了。
于小七两手空空回到学校,宿舍楼口的灯笼也没有欢迎她的热情。想起整栋楼就剩自己了,她虚掩上楼门。
关掉手电筒时打开了微信,凌西依旧没有回复,心情像电量一样跌到了谷底,不足20%。就连掏宿舍的钥匙都掏了半天,开门,进屋,关门,开灯。
开灯?
怪不得灯笼不亮,停电了。
宿舍如同冰窖,刚刚跑出来出了汗,洇湿了贴身的上衣,现在贴在后背更觉得湿冷,拎了拎暖壶,发现也是空的。她长叹一口气,踩着梯子,摸黑取下床边的台灯和小荷包,还好台灯有一点光亮。
北风狂吼,吹得窗户都在颤动。于小七连外套都没脱,无力地蜷缩在椅子上,点开和凌西的对话框。
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伸手推了推嘴角,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随后轻轻按下语音。
“今天有点累,我先睡了,晚安。”
不对,声音有点颤抖,重来。
“今天有点累,我先睡了,晚安。”
不对,声音有点哽咽,重来。
“今天有点累,我先睡了,晚安。”
她不确定自己的电量还能不能撑到零点,又补一句“新年快乐。”说完,关掉所有应用,把手机调成低电量模式,熄灭屏幕,也熄灭了台灯。
喉咙动了动,将头埋在双膝里。
她像抽烟一样,猛吸了一口荷包,这样是不是就能洗涤刚刚听到的闻到的恶心。
窗外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不是说禁燃吗?烦。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外套领子向上拎了拎,遮住耳朵,让自己尽量平静,最好与世隔绝。
“哐!”北风吹开了虚掩的门,不是早上还阳光明媚吗?烦。
鼻子有些发酸,嗓子有些发紧,眼睛有些发热。
不停的震动声,烦。
她皱皱眉抬起头,看着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赫然写着“凌西”。
眼睛里瞬间涌进两股暖流,想要夺眶而出。喉咙处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她拼命吞咽口水也无济于事。于是认命般地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时指尖还在颤抖。
知道凌西向来不喜欢先说话,她张张嘴说了一句“喂”,但是声音哽在喉咙里,连自己都听不到。又咽了咽口水,刚想再说一次时,听见听筒里急促的喘气声,紧接着是两个字。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