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要回京述职的准确时间,他们必然早已知晓。
推及圣上下令的时间,在两个月之前。
或许是安远军中走漏了风声,又或许,是京城。
安然越想越心惊,可此刻留给沈如雁的时间并不多,根本来不及查证。
“京郊亲卫在连夜整兵,我和阿兄马上要过去,”沈如雁的眼神黏在安然身上:“我得走了。”
安然心中没来由地慌张,可这样的大事不由得退缩,于是只能叮嘱:“万事无比小心。战场刀剑无眼,你比我清楚太多。”
“小将军,一定小心,照顾好自己。”
沈如雁快马奔至安府,不过也就是为了见安然一面,再听她说几句话:“我会的。要等我回来。”
离别来得太令人猝不及防。
安然抓住她的手:“好。明日午时,从京郊出发么?”
“是,明日便要走了。”
沈如雁回握住安然,她们从彼此的手中汲取力量。
隐隐约约有打更的声音传来。
“三更天了,”沈如雁强迫自己放开安然的手:“姐姐,我要走了。”
安然还想最后叮嘱一句,视野却突然暗下来。
沈如雁将手覆盖在安然的眼睛上。
“小将军?”安然轻呼。
她只感受到忽而逼近,又转瞬远离的体温。
沈如雁吻在自己的手背上,当作已经吻过安然的眼睛。
安然再睁眼时,沈如雁的衣角转瞬消失在门口,她追出去,便只看到茫茫夜色。
沈如雁离开得快极了。
离别太匆忙,她在安然那里寄存了一个吻,等再回来的时候,或许就可以向安然要回来了。
“沈小将军!”
“……沈如雁。”
安然倚着门框,仿佛在夜色中还能看到那人:“好好活着,平安回来。”
奉琴奉画看着小姐站在门口的背影,小声道:“小姐,回来吧,当心着凉。”
安然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掐进手心,微微的疼痛让她回神。
每一场战事都非儿戏,要用无数血肉和生命去填。
对曾经的安然来说,自小生活在安逸的京城,战争离她太过遥远。可到如今,目送意中人奔赴战场,安然方才清晰意识到,战争究竟有多么残酷。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又有多少人是奔着"封侯"去的呢?
“小姐,您该歇息了。李郎中前些日子才说呢,您不能忧思过重,否则夜间容易惊梦。”
奉画情思懵懂,奉琴年岁稍长,模模糊糊觉得,小姐是为了沈小将军的离去而难过。
但是人还会再回来的不是吗?
总会再团聚的。
安然轻叹:“我还如何睡得着觉。”
“奉琴奉画,把灯点上吧。再把我的针线锦缎拿出来。”
这一夜,安然屋中的烛火一直到天大亮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