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顺着她的动作揉捏手臂,一边道:“差得远呢,莫要闭着眼睛夸我。”
沈如雁觉得自己的夸奖不含半点儿水分:“哪里差得远?姐姐倒是太谦虚,只可惜……”
她话音一换,停了半晌。
“可惜什么?”安然问。
沈如雁的目光落在极远处天地相交的地方:“可惜这里不是塞北。”
“在塞北骑马射箭,和在京城是不一样的。”
在沈如雁的声音和目光里,安然好像听到、看到了不同的塞北。
刀剑铮鸣中的野性与危险。
马蹄飒踏中的不羁与自由。
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人世的规则好像被烈风吹散,连魂魄也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托起。
安然想了许久:“……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想去塞北看看。”
沈如雁的衣角被风吹起,回头热烈地笑起来:“好啊,我带你去!”
沈如雁的这句话一直被带到安然的梦里。
梦里马车辚辚碾过,从京城平稳地出发,忽而便颠簸起来。她掀帘一探,裹着沙子的风扑面而来,沈如雁就在风中,红衣烈烈,骑马对着她笑。
如果没人叫她,这个梦或许能一直做到天明。
可惜,夜正深时,安然被明亮的烛光突然晃醒了。她皱着眉睁开眼,发现奉琴奉画正打算掀开她的床帘。
“咳……什么事?”安然哑着嗓子问。
奉琴知道自家小姐如果睡不够,被突然叫醒定然头疼,于是放轻了声音:“小姐,夫人突然肚疼,有点发热,老爷忙请了郎中,进去后没多久,老爷便让奴婢来叫您。”
安然瞬间清醒,掀开被子。
“替我更衣!”
安然来不及梳头,只松松绾了个发髻,便急忙赶向正房。
那里早已灯火通明。
难道母亲身体出了问题?可是旧病反复?
安然胡乱地想着,心中忧急。
母亲的身体本就不算好,诞下她时落了点旧病,前些年一直不见好,直到近年才平稳下来。
到寝居门口时,母亲身边的侍女秋棠早已候在门外,见到安然行了一礼:“小姐,老爷让您到了便直接进去。”
说罢打开了门。
安然顾不得许多,立刻走了进去,没想迎面遇见了父亲。
“爹,”安然福身:“娘亲可是……”
安相脸上却并无忧色,反倒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不必行礼,你阿娘没事。”
安然一愣:“那郎中——”
安相难得露出点不稳重的情态,皱纹舒展,背手笑道:“没成想为父也有老来得子的一天!”
安然眨眼,一时不敢相信。
她娘亲在里间传来并不虚弱的声音:“老爷,让阿然进来吧,莫让她担忧。”
安相点头:“去吧,为父不好进去,你去陪你母亲倒合适。”
安然绕过屏风,看见床帐半掀,母亲就躺在床里,伸出一只手臂,郎中正把完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