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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初到（第1页）

火车在晨曦中嘶鸣著，缓缓驶入南京下关车站。

站台上挤满了人，嘈杂喧囂。穿长衫的，穿西装的，穿学生装的，更多的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普通百姓。空气里混杂著煤烟、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於沦陷区的压抑气息。穿著黄军装的日本兵和黑色制服的偽警察挎著枪，在站台上逡巡，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视著人群。

陈默提著行李箱，隨著人流走下火车。他穿著一身合体的藏青色中山装，戴著金丝眼镜，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著一种学者特有的、略显疏离的平静。新的身份证件上，他的名字是“陈弘”，毕业於“日本帝国大学法学部”，是南京维新政府警务厅重金聘请的刑侦顾问。

这个身份是“牧鱼人”精心准备的，背景乾净，经得起查证，甚至还在日本留过学，更容易获得汪偽政府的信任。

他走出车站，叫了一辆黄包车，报出警务厅的地址。

黄包车夫拉著车，奔跑在南京的街道上。比起上海的繁华喧囂，此时的南京显得破败而肃杀。街头巷尾还能看到战爭留下的残垣断壁，墙壁上刷著“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的標语，看起来格外刺眼。日本军车不时呼啸而过，行人纷纷避让。

一种沉重的、屈辱的氛围，笼罩著这座曾经的民国首都。

陈默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这里的斗爭，恐怕比上海更加残酷和复杂。

警务厅在一栋看起来还算气派的西式大楼里。门口站著偽警察岗哨。

陈默出示了证件，很快被引了进去。接待他的是警务厅的一个副厅长，姓王，是个满面油光、一脸諂媚的胖子。

“哎呀，陈专家！可把您盼来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王副厅长热情地握著陈默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厅座去市政府开会了，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安排好您！您可是我们请来的高人，以后咱们南京城的治安，可就多仰仗您了！”

“王厅长过奖了，鄙人初来乍到，还要多多学习。”陈默微微躬身，语气谦逊，扮演著一个有些书呆子气的专家。

“好说好说！您的办公室早就准备好了！我带您去！”

王副厅长亲自领著陈默来到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桌椅书柜都是新的，窗外还能看到院子里的绿植。

“您先歇著，熟悉熟悉环境。需要什么，直接跟秘书科说。晚上，厅里在『福昌饭店给您设了接风宴，各位同僚都想见见您这位东洋回来的高材生呢！”王副厅长笑眯眯地说著，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多谢王厅长费心。”陈默再次道谢。

送走王副厅长，陈默关上门，脸上的谦逊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冷峻而锐利。

他走到窗边，看著楼下院子里进出的偽警察和偶尔出现的日本军官，目光深沉。

这就是他新的战场。敌人就在身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需要儘快站稳脚跟，获取信任，然后才能接触到核心的“清乡”计划。

接风宴，就是一个开始。

晚上，“福昌饭店”包间里，觥筹交错，烟雾繚绕。

警务厅的大小头目来了不少，一个个端著酒杯，说著言不由衷的恭维话，试探著这位新来的“陈专家”的底细和深浅。

陈默应对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过於冷淡。他巧妙地引用一些日本刑法学的观点，谈论一些无关痛痒的刑侦技术，偶尔流露出对“大东亚新秩序”的认同，將一个有点学问、有点清高、但又识时务的学者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王副厅长喝得满面红光，搂著陈默的肩膀，大著舌头说：“陈老弟！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在南京，有啥事，儘管跟哥哥我说！別看那些小日本耀武扬威，这南京地面上，很多事情，还得靠咱们自己人！”

旁边另一个科长也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就是！咱们厅里，那也是藏龙臥虎！就比如情报科的马科长，那可是跟日本梅机关都能说得上话的人！厉害著呢！”

梅机关！日本在华中地区的主要特务机关！

陈默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敬佩：“哦？马科长如此了得？改日定要登门请教。”

“好说好说！老马那人，就喜欢有学问的！”王副厅长拍著胸脯。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一个穿著高级警官制服、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著两个隨从。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微微一滯，原本喧闹的声音都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