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昌的第一场秋雨落下了。
本来下午这个钟就没多少人来吃饺子。下雨了,就更没人来了。
冷冬香打定主意,要去吃今夏最后一份雪衣豆沙。她把洗好的铝饭盒塞进掉漆的壁橱,回身关了吱呀吱呀作响的摇头风扇。再将门挂了锁,套上一块“有事外出”的木牌,转身走进巷子深处。
雨滴落在红色伞顶,意外好听。
经过唱片店,里面放的还是那几首歌,她都会唱了。再经过杂货铺,门外还贴着港星画报,再贴张白纸“新到画报,有货”。她目的地很明确,是巷尾那家招牌糊得都快看不清的“老街炸串”。
这家炸串店门脸太小了,就算是在巷子尽头,也没逃过被贴广告纸的命运。
冷冬香推门而入:“老板,来一份雪衣豆沙。”
她收了伞,却还没听到应声。冷冬香转身绕过柜台,挑开被油烟气挂得胶黏的水晶门帘。
柜台后面一分为二,右手边是后厨,油腻瓷砖墙的另一侧是老板休息的地方。夏天里,多的是来了三五成群的顾客,喝酒谈笑到深夜。
然后在桌上提起当年那些事儿,有哭的,有笑的。
炸串店后半夜才打烊,有些店主就在店里对付一晚上。此刻漆黑一片的夹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小灯透出幽幽光亮。
“老板?”
冷冬香唤了一声。倒不是这雪衣豆沙今儿个非吃上不可,她是担心莫非老板出门没锁店?
要真是这样,反正饺子店也闭着,她先在这坐着看会儿店也行,反正都是邻里邻居的。
门没关,冷冬香扒着门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直接愣在那儿了。
只见躺椅上躺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素不相识,修长的双腿上盖了一张报纸,正闭目养神。
自己一个礼拜没来炸串店,老板换人了?
几天前报纸上确实刊登了出兑的广告,可住这儿的都知道,炸串生意入冬就转淡。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是那么容易盘出去的?
“你好?”冷冬香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孩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冷冬香觉得奇怪,上前两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一推女孩可感受到了,她蓦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在冷冬香脸上停留两秒,随即猛地在躺椅上直起身。
冷冬香连忙倒退两步:“你咋了?”
女孩眼神扫过四周,最后定在冷冬香脸上:“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冷冬香说着把手在女孩额头上摸了一下,她怀疑这人是发烧烧迷糊了。
手下传来再正常不过的体温。
“这儿原来的老板呢?这么快就兑出去了?”
女孩还在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几平米的隔断间里挤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在冷冬香以为自己该叫个人来一起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女孩开口了。
“我不知道。”女孩一只手扶上额头,好像头疼似的:“我不知道。”
“我要睡会儿。”她身子一下子倒下去砸在躺椅上,眼皮子也阖上了。
欸?冷冬香很有心再叫她,但是突然顿住了——万一这丫头是老板的亲戚在这看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