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纺织厂的工人都来吃过饭了,高桓宁也吃完了,冷冬香还想着给虞万林留一份饭。
她把店门挂了锁,到家门口隔着窗户一看,虞万林那屋还拉着窗帘呢。这才发现了病倒的女孩。
“什……么……”
几个字说出来,虞万林才感到嗓子哑得吓人,像吞了刀片一般的疼痛摧拉着咽喉。
“先别说话。喝水。”
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落在那只盛着水的白瓷碗上。
她伸手去拿,先触到那只端着白瓷碗的手。凉凉的碗沿,温暖的手和热水。
“你的手这么烫。”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一座烧干的烟囱,连嘴唇都干裂发疼。汲取了温热的水,五脏庙烧着的灶膛才没那么旺了。
“喝点水,我去街上给你买药。”
她一点点把碗里的水都喝尽了,一头倒在了床上。心里有一声谢谢,只是不知嘴说没说出来,反正疼得厉害的脑袋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冷冬香也头疼起来。
橱柜里的一样东西,这个时候倒派得上用场。
虞万林被拖起来靠着床头坐着,突然舌尖传来一丝冰凉的甜意。
“吃一点,会舒服一些。”
虞万林睁开眼睛,冷冬香站在床前,手里端的白瓷碗里盛了两半嫩黄的水果,另一只手正把汤匙送到自己嘴边。
“不用了,谢谢姐姐……”昏昏沉沉地,虞万林把白瓷碗接过来。
原来是黄桃罐头。
桃和桃汁吃下去,补充了糖分,虞万林似乎精神了些,但还是头昏无力。
“你呀你,该说你可怜还是该说你有福?可怜见的,刚来银昌几天就病了。要说你有福吧,这罐头藏了这么久,你一来就吃上了。”
“睡吧。一会儿吃药就好起来了。”
冷冬香跑到药店门口。具体病情她也不清楚,怀疑是冻感冒了。
正是早晚温差大的时候,那女孩穿的那样薄……
药店开了一瓶美林,看着说明书上严谨的用量和适应症,冷冬香的心放下几分。
“吃药。”
虞万林感觉额头一凉。坐起身来喝下小量杯里的液体,甜得有些发苦的柑橘味从舌尖流到心里。这是药?药怎么这么甜?
“谢谢姐姐。”
接过白瓷碗,又一碗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冷冬香想起药房店员散热的叮嘱,把被子拖走,只留了一个薄片儿一样的毯子盖在女孩腿上。大保温瓶在茶几上,她叹了口气回饺子馆干活了。
到了日落时分,虞万林退烧了。
嗓子还是很疼,但是头脑清醒了。
窗帘还关着,屋内和昏暗的天色糊成一团,她拾起滚到一旁的毛巾块,上面带着肥皂香气。
这种肥皂香气和窗外飘来家家户户的炊烟味道混在一起,这种味道如此好闻,她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所谓安宁,不就是这样吗?
冷冬香早就走了,这屋子里有她一样样布置的家具摆设,但那都是死物件。留不下她的温度,留不下她的头发带起的风,那些连同她整个人回到饺子馆去了。
不过有个死物件也是好的,虞万林有点不好意思见冷冬香了,还拿着毛巾在床边呆坐着。
这里冬天最冷,人心最热。
好在,如今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不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