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被困在沙漠里、陪伴小王子的那个飞行员也得救了。这不是一个好结局吗?”
“……”欧德停下绘制,感觉自己现在一听卡文迪许的声音就冒火。他整理了三秒情绪,才抬头看向卡文迪许,露出礼貌的假笑,“别看了吧,先生。你不适合这本书。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它。”
“喏,”他将怀里的笔记本摸出来,丢向卡文迪许,“念念这个,我猜你应该能摸出笔记本上的字迹?这个适合你,用不着情商。”
“……”卡文迪许的神情明显不是高兴的意思,但他仍然翻开了笔记,只是将《小王子》收了起来,显然不打算接受欧德的建议,打算回头继续和《小王子》死磕,“这是一本……私人日记。主人是一位沙尘之子。”
“一个什么?”自从在银行被抓后,欧德就感觉自己像个刚上小学的稚童,哪儿哪儿都是没见识过的新东西。
“沙尘之子,一个古老的教团。”卡文迪许用指腹摩挲着纸面道,“他们信奉一个叫做‘夸切·乌陶斯’[注]的……”
卡文迪许停顿良久,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藻:“存在。”
“邪神。”欧德迅速找准了这个夸切·乌陶斯的定位,“接着念?地下室里那具尸体是这本日记的主人吗?沙尘之子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卡文迪许安静地阅读了一会后道:“是的。地下室里的就是一名沙尘之子。至于后一个问题——日记中说,他是和教团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来的,因为受到了‘神明’的召唤。”
“……”刚好画完最后一笔的欧德单手抱住枪,震撼地盯着卡文迪许看了几秒,起身坐到卡文迪许的旁边,探头去看日记,“什么??所以捕梦小镇里除了可能有个深潜者据点,还藏着一个沙尘之子邪。教教团?”
“什么叫‘受到了神明的召唤’?夸切·乌陶斯召唤他们来这小镇做什么?”
卡文迪许的膝盖上,日记本摊开的那一页正写着一篇神神叨叨的赞美词:
【来自暗黑边土的神明啊,赞美您。
您能给予信徒永恒,给予我们索求知识的无限时间。
您将同时赐予我们衰老与病痛,但吾等深知,那就是获得永生必将承受的代价。
您是慷慨的神,是残忍的神,是仁慈的神。
兄弟姐妹们,当你们终有一日,承受不起与永生伴生的病痛与老朽时,颂念神的名吧!祂将接走我们的灵魂,让无用的身躯化成一堆齑粉。】
“……”欧德硬是压下自己21年来建起的科学观念,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所以……翻译成人话就是,夸切乌陶斯能让人永生,但是伴随着得一直忍受病痛和老朽的代价。如果有人受不了了,夸切乌陶斯就会把这个‘受庇佑’的‘幸运儿’宰了,只留下一小撮尸灰?”
卡文迪许的唇角极轻且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似乎因欧德这种没有丝毫敬畏心的总结感到愉悦:“它的能力其实是对死亡——或者说,是对局部、有限的时间的掌控。”
“如果你家里有一本名叫《卡纳玛戈斯遗嘱》[注]的书,不要轻易打开它。仅仅是阅读,也可能召唤夸切·乌陶斯。”
“它会让房间里的人都迅速老朽,只剩下一摊沙子。”
“如果你和祂缔结契约,它就会给予你永恒,让你不会因任何原因死亡、受伤,甚至是中毒、发疯——你可以理解为它暂停了你身上的时间。”
“但作为代价,你的脊椎会被当场扭曲……想想吧,那痛苦将是永恒的,直到你承受不下去,请求夸切·乌陶斯将你变成一把不会再感到痛苦的沙尘为止。”
“……”欧德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向还在钝痛的腰脊,但在手臂动起来前,他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不一定的。
扭曲脊椎得有多痛?他的腰最多就是被什么东西撞得腰间盘突出,哪至于扭曲……
而且,他也没有被暂停时间吧?之前那个深潜者还不是把他打得跟个烂抹布似的。
欧德暗暗记下了这条讯息,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让马车停一下,我有个东西要取。”
3分钟后,没有车夫的马车重新从萝拉家的农场前出发,车厢内,卡文迪许沉默地和一条快乐甩着尾巴的边牧对视。
边牧:“呼哧呼哧。”
卡文迪许:“……”
卡文迪许不着痕迹地伸手,将自己的衣摆往远离狗毛的地方掖了掖,显得对狗这一物种毫无好感:“我能问问,为什么车上会多出一位乘客吗?”
还在翻阅日记本,试图弄明白夸切·乌陶斯为何召唤信徒来捕梦小镇的欧德:“没它怎么找萝拉?”
他拈着纸页,感到费解:“没有……完全没解释夸切·乌陶斯为什么召唤他们,反正夸切一召唤,他们屁颠屁颠就来了。”
他叹了口气,丢开日记看向车帘外,入眼是大片的原野,他们已经离开市镇,快到密林边了。
欧德抬手放下撩起的车帘,华布正要遮住视线,眼角的余光忽然在稻田间捕捉到一道深蓝色的身影。
他猛地把车帘重新掀回去,就见那身影正是一名身着深蓝色廉价西装、正举着相机拍摄的肥皂公司员工,只不过不是他在悬崖边见到的那个:“——看那边!又是一个……怎么到处都能看见他们在拍照?”
“你旅游不拍照?”卡文迪许反问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