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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守护（第2页）

是慕容离！

她甚至没有完全看清那支箭究竟来自何方，没有时间去计算自己是否能够挡住这蓄谋已久的一击，没有考虑自身安危，只是在眼角余光惊鸿一瞥般瞥见那抹袭向颜迟后背的幽暗、灵识感知到那抹针对颜迟的、凝练到极致的致命危机的那个瞬间，她的身体，就已经先于她的一切意识，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噗嗤——！”

利器狠狠撕裂血肉、刮擦骨骼的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声响，在一片法术轰鸣与兵刃交击的嘈杂背景音中，显得异常清晰、突兀而刺耳。

那支淬有未知剧毒的幽灵弩箭，并未能射中它原本的目标颜迟，而是狠狠擦着慕容离下意识抬起试图格挡的左手手臂外侧，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撕裂而过！瞬间带起一溜刺目惊心的殷红血花！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点森白的臂骨！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慕容离的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条左臂瞬间彻底麻木、失去知觉，软软地垂落下来！

她右手仍死死握着那柄断剑，保持着格挡的姿势，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和钻心刺骨的剧痛而微微晃动，原本就因消耗过大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尽褪，苍白如纸。温热的鲜血，顺着她垂落的、不住颤抖的左臂，滴滴答答，连绵不绝，迅速在她脚下那片黑色的、饱吸了不知多少腐朽物质的泥土上，晕开一小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猛然按下了暂停键。

颜迟格开正面雷光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她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退的应对专注，以及骤然升起的、巨大的惊愕，猛地回过头。

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慕容离紧紧蹙起眉头、牙关紧咬、强忍着左臂传来那非人剧痛的侧脸；就是她左臂上那道皮肉恐怖地向外翻卷、鲜血如同小溪般不断涌出、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点森白臂骨的狰狞伤口！还有她垂落的、兀自滴滴答答坠落着鲜红血珠的左手，以及那支深深嵌入不远处树干、箭尾仍在微微颤动的、通体漆黑的弩箭！

慕容离……在生死关头，用她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这悄无声息、来自背后的必死一击？

这个清晰无比、不容置疑的认知，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狂暴雷霆，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入了颜迟那素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心湖最深处！

她看着慕容离因极致疼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如同风雪中孤竹般挺得笔直的背脊；看着她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固执的隐忍与倔强；看着她手臂上那道不断涌出鲜血、仿佛也在灼烧着自己视线的恐怖伤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难以理解的错愕、以及某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在瞬间厘清、辨明的复杂情绪，如同沉寂了万年的火山猛然喷发，在她心底轰然炸开！那双总是流转着疏离媚意与洞悉世情嘲弄的桃花眸，骤然收缩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翻涌起前所未有的、剧烈而混乱的波澜！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尤其是这个与她立下灵魂契约、性子冷硬偏执如铁、心中似乎只剩下仇恨的小姑娘，会在这样生死一线的关头，如此毫不犹豫、近乎本能地，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

“你……”颜迟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沙哑与明显的震动。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气。

然而，慕容离并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她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问。她只是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失血和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利刃，死死锁定了上方树冠中某个微微晃动、正欲借助黑暗与枝叶掩护遁走的模糊黑影方向。

“找——死——！”

颜迟的目光，顺着慕容离视线的方向，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猛地射向那片藏匿着偷袭者的树冠！她眼中所有因震惊而产生的波澜，在刹那间，被一种滔天的、近乎实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与纯粹杀意所彻底取代！

她甚至没有再动用那柄幻影折扇。

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那只空着的、白皙修长的右手，对着那片幽暗的树冠，凌空，遥遥，狠狠一握！

“呃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恐惧的惨嚎，猛地从那片树冠的深处爆发出来，尖锐地撕裂了林间的死寂！

那道原本即将成功遁走的模糊黑影，如同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无形的法则巨手狠狠攥住，周身的骨骼立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如爆豆般的碎裂声响！他手中那具造型奇特、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弩弓，瞬间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碎！他整个人，更是如同一个破败的、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布娃娃，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地从藏身的树冠深处，粗暴地拖拽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紧接着，更加恐怖诡谲的一幕发生了。

那被无形之力禁锢、悬浮在半空的黑影，双眼骤然变得一片血红，仿佛充满了浓稠的血液，脸上扭曲出极致的恐惧与一种彻底的疯狂，他不再发出痛苦的惨嚎，反而开始声嘶力竭地、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着，将身边其他那些尚在战斗的巡邏队员，视为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攻击他们！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他那些巡邏队员，仿佛也在同一时刻，被拉入了同一个噩梦，眼神变得同样疯狂与混乱，开始不分敌我、状若疯魔地互相残杀起来！

一时间，一场比之前更加血腥、更加混乱、更加残酷的自相残杀，在这片腐骨林的空地上疯狂上演！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砍入□□的闷响、法术近距离爆炸的轰鸣、临死前不甘的诅咒……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闻之胆寒的死亡交响乐！

颜迟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前一秒还配合默契、试图围杀她们的巡邏队员，在她所引发的、更加深沉、更加不可抗拒的恐怖幻境中，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般自相残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当最后一名巡邏队员也带着满身的伤痕与疯狂的眼神，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彻底失去生机时，林中重新恢复了它原有的死寂。只是这死寂之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以及满地狼藉、姿态各异的尸骸。

颜迟这才缓缓地、仿佛带着千钧重负般，放下了那只一直凌空虚握的右手，周身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开始一点点地收敛、平息。她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依旧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雪、左臂依旧血流不止、身形甚至有些微微摇晃的慕容离。

她走到慕容离面前，沉默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想要去触碰、查看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慕容离却仿佛被她的动作惊醒，微微侧身，用一种略显疏离的姿态，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因大量失血和持续的剧痛而显得异常虚弱、沙哑，却依旧带着她骨子里的那份清冷与固执：“我……没事。”

颜迟伸出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滞在了半空。

她看着慕容离那倔强地别过去的、毫无血色的侧脸，看着她手臂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依旧在不断渗出鲜血的狰狞伤口，所有已经到了嘴边的、或许是带着她惯有风格的调侃、或许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质问、又或许是其他什么情绪的话语，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彻底堵在了喉咙深处，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她第一次，在这个总是智珠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游戏人间的听风楼主脸上，在那张易容后平凡却难掩风华的容颜上，露出了一种近乎茫然与无措的、极其复杂的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愧疚、恼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心疼？

她紧紧地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然地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了品质最好的灵药粉末和干净柔软的绷带，然后，用一种近乎强硬的、却又不失小心的态度，拉过了慕容离那只受伤的左臂，开始小心翼翼地、动作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笨拙与生涩，为她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将药粉均匀地撒在翻卷的皮肉上，再用绷带一圈一圈，仔细而轻柔地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两人都一言不发。

只有腐骨林间不知疲倦吹过的、带着呜咽回声的风声，以及那浓重得令人肠胃翻腾、几乎要实质化的血腥气味，如同沉默的见证者，弥漫在她们周围，萦绕不散。

一种微妙而凝重、仿佛有千言万语却被死死压抑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气氛，在这无声的守护与笨拙的包扎中，悄然地流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