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了,她不会来了,她不要你了!”男孩的声音带着刻意夸张的嘲弄,引来身后一阵附和的笑声。
沈知秋的指尖在小羊柔软的绒毛里蜷缩了一下,但她的背脊依旧挺直,没有任何反应。
她像一块被海浪反复拍打的礁石,用沉默抵御着一切。
她早就明白,哭泣、质问或者反抗,只会让这些声音更兴奋,持续得更久。
沉默,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武器。
那男孩见她毫无反应,觉得失了面子,几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带着挑衅的意味,一下一下地戳着沈知秋单薄的肩膀,每戳一下,就吐出一个字:
“她、抛、弃、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力道不重,但那种被侵犯的感觉让沈知秋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动,不要理会。
怀里的小羊被她勒得几乎变了形。
男孩戳了几下,见她依旧像尊石像,自觉无趣,悻悻地收了手,撇撇嘴,带着他那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然而,这仅仅是当天的第一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他们路过,或者闲得发慌,就会聚拢过来,重复着类似的话,像一群围着枯木啄食的乌鸦。
“她为什么不来呢?因为她讨厌你啊!”
“笨蛋,还在做白日梦!”
“哈哈哈,没人要的家伙,连那个姐姐也不要你!”
这些话像冰冷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她身上。起初,心口会闷闷地疼,后来,好像也麻木了。
她只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小羊,把脸埋进那柔软的、带着阳光和那个人气息的绒毛里。
他们不懂。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那个人不一样。
那个人给的糖是甜的,故事是真的,小羊是软的。
那个人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厌恶。那个人点头说“会来的”时候,眼神很认真。
他们越是这样说,她心里那个想要亲口问个明白的念头就越发坚定。
她要等她来。
她要亲口问她:“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
她要亲耳听她说——无论是“对不起,我以后不来了”,还是“我有事耽搁了”。
只有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答案,她才信。
别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要信。
夕阳又一次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依旧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怀抱着她唯一的盟友——那只沉默的小羊,固执地望着院门的方向。
每一天的等待,都是一场孤独的战争。对抗着时间的流逝,对抗着环境的恶意,也对抗着自己内心偶尔冒出的、细微的动摇。但她从未真正放弃。
因为她坚信,那个带来光和温暖的人,和这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这份坚信,是她全部的力量来源。
日子在等待中失去了具体的形状,周一、周二……不再有意义。
对沈知秋而言,时间只分为“等待的那一天”和“等待下一天的日子”。
她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依靠着记忆中那点稀薄的阳光和雨露,固执地维持着生机。
台阶被她坐得光滑,怀里的小羊玩偶也因为日复一日的搂抱和抚摸,绒毛不再像最初那样蓬松,颜色也染上了一点灰扑扑的痕迹,但它依旧是沈知秋最珍贵的宝贝,是她与那个“不一样”的人之间,唯一的、坚实的联系。
那群孩子的嘲弄依旧每天上演,像背景噪音一样,她已经学会自动过滤。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扇院门上,以及心里那个不断重复的问题:“为什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