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带着孩子特有的、对“所有权”的认真。
“你的?”玲姐嗤笑一声,脚尖又碾了一下,“写你名字了?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周围响起几声哄笑。小文站在槐树影子的边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憋得通红,没敢过来。
沈知秋抿紧了嘴唇。她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些大女孩看她眼神不太一样,但这样直接的、带着恶意的针对,还是头一回。
她没有哭,也没有争辩,只是执拗地看着玲姐脚下那团已经脏污的彩色。
“看什么看?”玲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拔高了些,“整天装得乖乖巧巧的,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点,想在阿姨面前卖乖吗?就你会折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是吧?教别人显摆你手巧?
旁边的羊角辫立刻帮腔:“就是!折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烂在这里!”
沈知秋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分享快乐会变成“显摆”,为什么精心折好的小船会变成“没用的玩意儿”。
她只是把自己觉得最漂亮的糖纸折成小船,想和小文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眼眶猛地涌上一股酸涩,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点湿意憋了回去。
原来美好的东西,是会被这样随意踩碎的
她不再看那只被踩烂的船,也不再看玲姐,转身默默地走回槐树下,重新坐下,把自己蜷缩起来,目光落在自己旧旧的鞋尖上。
玲姐似乎觉得无趣了,哼了一声,带着那群女孩又继续跳起了皮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小文,怯生生地蹭过来,把手心里攥得汗湿的、另一张属于自己的普通糖纸,递到沈知秋面前,小声说:“秋秋,我的……给你。”
沈知秋没有抬头,也没有去接。
风依旧吹着,槐树叶沙沙作响,但落在她身上的那片光斑,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暖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她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东西。
她还不懂那叫“隔阂”或者“恶意”,她只是觉得,胸口那里,闷闷的,有点疼。
分享带来的快乐,像那只彩色的糖纸船一样,被轻易地踩碎了。
她那映着阳光的浅滩,被投下了第一块坚硬的、棱角分明的石头。
那件事之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沈知秋还是那个沈知秋,她依旧会把手工作业做得一丝不苟,依旧会在阿姨点名时轻声答“到”,依旧会在天气好时,坐在槐树下那片光斑里。
但围绕她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
起初是细微的。排队打饭时,原本站在她前面的女孩会突然捂着鼻子说“好像有味儿”,然后拉着同伴挤到她前面去。
她睡在靠窗的位置,有时半夜会被突然关窗的“哐当”声惊醒,伴随着压低的笑声。
她放在床下的旧布鞋,鞋带总会莫名其妙地被打上死结。
这些小小的恶意,像细密的针,不致命,却无处不在。
沈知秋大多沉默以对,她只是更仔细地看管好自己的东西,更早或更晚地去洗漱,尽量避开所有可能产生交集的机会。
她那双爱笑的眼睛里的光亮,像被云层遮住的星星,黯淡了几分。
直到那天下午的手工课。
阿姨教大家用废弃的纽扣和线绳做装饰画。沈知秋分到的材料里,有几颗罕见的、带着虹彩的贝母纽扣。
她很喜欢,小心地在自己那块硬纸板上比划着,想拼出一只蝴蝶的形状。她的手指灵活,穿针引线,贝母纽扣在纸上渐渐有了翅膀的轮廓,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哇,秋秋做得真好看!”旁边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孩忍不住惊叹。
这一声,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