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等廖繁春说完,张锦轻声说了一句,将自己桌上那杯一直没动、已经凉掉的茶水推了过去,“润润嗓子。”
廖繁春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哎呀,正渴着呢!谢谢张老师!”
那笑容过于灿烂,带着毫无阴霾的暖意,让张锦觉得指尖似乎都被烫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上“红色玛丽”那妖冶的粉色结晶图片。
阴影已然降临,并且变得更加诡谲难辨。
但不知为何,看着身边这个活力满满、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的“红太阳”,张锦心里那份因新型毒品而升起的沉重,似乎被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道缝隙,漏进了一点名为“安心”的光。
廖繁春放下杯子,咂咂嘴,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柠檬糖,自己剥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又自然无比地递向张锦:“来一颗?提提神,你看你都熬半天了。”
张锦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糖,包装纸正反着微弱的光。她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指尖短暂触碰,带着对方微热的体温。
柠檬糖在口腔里化开,酸涩之后,是绵长的清甜。
思忖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姜琏琏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锦姐,我来“借花献佛”了。”
她手里捧着个小玻璃罐,里面是色泽深褐、形态卷曲的陈皮。
“嗯,你自便,我有些资料要整理。”张锦抬眼,放缓了语气。
姜琏琏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将玻璃罐放在张锦桌上:“喏,我妈新晒的陈皮,年份够了,味道特正。知道你经常熬夜,泡水喝最润喉了。”
说着,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廖繁春空着的工位,随口道:“诶?廖警官呢?刚才还听见她大嗓门来着,也给她留一份……哦对了,她好像被林队叫去盯那个临时布控点了。”
“是有任务…”张锦的声音平稳如常,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保温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样啊,”姜琏琏不疑有他,依旧笑盈盈的,“那锦姐你记得泡水喝,我也给留一罐放她桌上吧。”她放下给廖繁春的那份,便像只快乐的小鸟般翩然离开。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灯光将桌腿影子拉得很长的,视线移开落在那寸略显凌乱的桌面上,陈皮沐浴在暖光里,边缘闪烁着细碎的金芒。
张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罐陈皮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姜琏琏那句无心的话——“也给她留一份”。
一个“也”字,有点像一颗投入众人哄抢的捧花,砸中了自己。
她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在同事、甚至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她和廖繁春的名字,已经如此自然地被捆绑在一起提及。
无论是出任务,还是这样细微的日常关照。
难道“廖繁春”这三个字,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进她规律、严谨,甚至有些封闭的世界里。
刚才姜琏琏只是寻常提起,自己的心湖却像是被那名字本身轻轻触碰,荡漾开一圈连谁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而清晰的涟漪。
这感觉陌生而突兀,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陈皮水。
这时廖繁春嘴里叼着根牙签咋舌,刚从小会议室里那冗长而压抑的案情里脱身,顿时又觉得自己的脑仁儿被各路线索塞得满满登登,急需一缕鲜活气儿。
悄摸溜达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依旧伏在案前的清瘦身影。
张锦鼻梁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像一尊沉静的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