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繁春这辈子从没这么想念过消毒水的味道。
当她踉跄着冲进广城市人民医院急诊大厅,被那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液、淡淡血腥和人来人往的复杂气息包裹时,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于“到家了”的安心。身后是吞噬光明的夜,而这里,灯火通明,是人间的屏障。
从那个废弃的渔排仓库逃出来,紧接着又排查了废弃糖厂,像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马拉松。
肺部火辣辣的,被反剪捆绑过的手腕磨破了皮,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黏腻又刺痛。
全凭着一股不想让张锦(还有那群嗷嗷待哺的队友)当“寡妇”……呸,是不想让大家伙蒙羞的劲儿。
她靠着在家乡山林里认路的本事,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出了那片错综复杂的河涌区。
一路上,她的大脑也没闲着,像张锦分析数据那样,高速运转。老K、江陆海、飞云……这些名字在她脑子里打架。
江陆海切断了官方渠道,现在的警局,对她们而言既是后盾,也可能是一个看不见的陷阱。她不能直接回去,更不能贸然联系任何已知的号码。
她能相信的,只有那些人。
她知道,张锦一定能读懂她的信号。
于是,在接近市区的一个破旧公用电话亭,她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禁毒大队值班室直线。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背景音是熟悉的键盘敲击声,看来某人又在熬夜。
她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压着嗓子,用最快最清晰的语速,夹杂着细微的喘息,说了三句话:
“我是葱花。”
“需要柠檬糖,人民医院急诊,现在。”
“肚子饿,想吃糖厂的‘白糖糕’了。”
说完,立刻挂断,掰断电话卡,头也不回地扎进夜色,向医院走去。
她相信,以张锦的脑子,绝对能明白——“急需糖分”是她的现状,需要急救和能量;“人民医院急诊”是位置;“白糖糕”和“糖厂”,才是真正的核心:交易,或者制毒窝点,在废弃糖厂!
医院急诊科永远像一锅煮沸的粥。
廖繁春混在候诊的人群里,刻意选了个靠墙、能看清入口的位置坐下。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但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
她刚坐下不到五分钟,一道熟悉的出挑身影就出现在了急诊大厅门口。
是张锦——
她穿着便服,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她微蹙的眉心和镜片后快速扫视全场的眼神里,看出那丝被强行压制的焦灼。
廖繁春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酸涩又踏实。她来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张锦的目光如同精密的雷达,迅速锁定了角落里的“葱花”。
四目相对的瞬间,廖繁春努力想扯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却因为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变成了一个有点滑稽的龇牙咧嘴。
张锦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步伐走过来。
她没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廖繁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从一头凌乱的头发,扫到破损的衣角,再到手腕上已经发暗的血痕。
“伤哪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但廖繁春听出了底下那几乎难以察觉的颤音。
“没啥大事儿,就是擦破点皮儿,外加可能有点儿低血糖。”廖繁春试图让自己的东北口音显得轻松些,“那啥,仓库里闷得慌,饿的。”
张锦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直接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额角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