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扬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闻到他身上被风散过差不多的烟味和一丝属于警局的、冷硬的气息,奇异地感到安心。
一直以来强撑着的坚强终于溃堤,压抑的哽咽声低低地传了出来,肩膀微微抽动。
林诚武没有阻止他,只是更紧地、更稳地抱住了怀中的人,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承接住他所有的脆弱和无助。
过了许久,项扬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林诚武感觉到他呼吸逐渐平稳,才稍稍松开手臂,但一只手仍扶着他的胳膊,引导他在沙发坐下。
自己转身摸索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塞到项扬冰凉的手里,触碰到他指尖的低温时,眉头又蹙了起来。
接着,他自然地拿起旁边叠好的薄毯,展开,仔细地盖在项扬的腿上,动作甚至有些笨拙,却透着不容错辨的关心。
“手怎么这么凉。”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责备。
温暖的触感和无声的关怀,像暖流冲刷着项扬冰封的心河。
他捧着水杯,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讲述那个夭折的孩子,讲述被勾起的、深埋的童年阴影,讲述每晚纠缠不休的噩梦和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林诚武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用指节轻轻擦去他眼角渗出的湿意,或者在他呼吸再次急促时,用力握一下他的肩膀。
等项扬说完,林诚武拿起那些药,仔细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和服用说明,目光扫过医生诊所的名字和药物名称,默默记在心里。
“这些药,要按时吃。”他没有问“吃了吗”,而是用一种肯定的、督促的语气,“医生的话要听。”
项扬轻轻点头,情绪宣泄后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林诚武看着他脆弱却依然清俊的侧脸,和他因为哭泣微微泛红的眼角,心里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这个年轻人,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却依然选择了最需要乐观和信念的职业。
“扬扬,”林诚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做得很好。你救了很多很多人,给了很多家庭希望。”
他顿了顿,注视着他的眼睛,承诺道:“以后,不舒服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别一个人硬扛。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我就在这儿。”
项扬抬起头,撞进林武诚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深切的疼惜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守护”的誓言。
一股巨大的暖流彻底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壁垒。他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那一刻,某种超越战友和同事的情感,在这个寂静的、弥漫着药香的深夜,通过一个拥抱和无声的陪伴,深深扎下了根。
林武诚没有再多待,看着他喝了点水,躺回床上,替他掖好被角,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项扬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睛还有些红,但眼神已经不再那么空洞和恐惧,反而带着一丝依赖,望着他。
林诚武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掏出手机,快速在备忘录里记下了刚才看到的医生名字和两种西药的名称。
然后,才迈着沉稳的脚步,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