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声音更轻了:“是外婆呀,是妈妈的妈妈。”
幼童的声音里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外婆?外婆去哪儿了,眠眠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妈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沉默着,眠眠听到妈妈隐忍的啜泣。
不久后,妈妈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再醒来,妈妈已经没有了拥抱她的力气,可目光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她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描摹。
她听到了妈妈虚弱不堪、断断续续的哀泣,又像是恳求:“……眠眠,我的宝贝,妈妈唯愿你平安健康……除此……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妈妈死了。
眠眠懵懂地站在病床边,看着失去声息的妈妈,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像是胸腔里面被搅碎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心碎。
等她又长大一点,通过爸爸的诉说,得知妈妈和外婆死于同一种病症。
疾病如同悄然不语的魔鬼,深藏在她们的基因里,只等待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掠取她们的生息。
妈妈死后,爸爸就在家里做了一个照片墙,贴满了与妈妈有关的照片。
眠眠每天都会去照片墙底下坐一会儿,这么多年过去,每一张照片里的人、物、景都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包括素未谋面的外婆的脸庞。
秦韵华看着这突然闯入办公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小女生,起身倒了杯水塞过去,引导着问:“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慢些说。”
掌心握着杯壁,温热的触感让江月眠猛地回神。
和爸爸的情况不同,外婆早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她不能贸然认亲,会吓到外婆的。
江月眠深吸一口气,忍下喉头的哽咽,强笑道:“秦老师,我叫江月眠,是高一六班新来的转学生。”
……原来是转学啊,秦韵华闻言松了好大一口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才把这小姑娘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秦韵华无奈地摇头失笑,却也不忘安慰江月眠,“别紧张,同学们很好相处,大家都会欢迎你的到来。”
秦韵华又说了很多,江月眠脑中浑浑噩噩,几乎没听进去,多年来只能通过照片看到的面容突然出现在现实中,这一切都如此梦幻而不真切。
“身份信息带了没有?”
江月眠如梦初醒:“啊?哦!带了带了!”
对照着身份信息,秦韵华简单地做了个登记,又问:“你自己来的?有没有家长陪同?”
江月眠赶紧回答:“有的有的,我爸,啊不是,我哥来了。”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真实称呼,当然,在江月眠看来,秦韵华才不是外人。
“你哥人呢?”
江月眠毫不犹豫和盘托出:“刚才还在门口,应该还没走。”
秦韵华起身,打算和新学生的家长交待几句注意事项,打开门,只看到一个黄灿灿的后脑勺。
江岸听到动静扭过脸来,恰好和秦韵华四目相对,视线撞了个正着。
秦韵华微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嗯?这不是当年班里的吊车尾,她女儿的同桌,而且一个学期下来能把她女儿气哭好几次的混小子江岸吗?
迎着昔年班主任的目光,江岸沉默一瞬,默默把吊儿郎当的姿态收敛了一下。
让自己稍微看起来像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