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高大的黑影正是此时从后窗无声无息地掠进来。
陆绥脚步极轻,绕过彩漆象牙雕牡丹插屏径直停驻贵妃椅旁,狭长风眸微微垂着,在眼睑下投落一道阴影,比这道阴影更浓更黯的,是他无声笼罩住昭宁的目光。
酉末时分,天际最后一缕彩霞与暮色昏黄的光晕穿透半开窗墉,在昭宁脸上交织出一片绮色,映得她肤若凝脂,皎如日月,格外明媚动人。
他在她身旁缓缓蹲下来,宽大干燥的手掌轻抚上她脸庞。
她睡着时,对他没有厌恶,没有躲闪,没有防备,这样难得的恬静美好令他眸光微动,呼吸也轻了,似乎生怕惊扰,指腹挪移至她潋滟饱满的双唇,力道却倏地失了控。
——这个狡猾的骗子!
昨夜种种反常,故意在他面前说些恨不得温辞玉病死的谎话,实则以退为进,为情郎一夜难眠,卯初就赶着出城相见!!
楚令仪,温辞玉。
她们连名字都是那么般配。
今日在小芙园,关起门来整整一个时辰,一对情意绵绵却被迫分离的青梅竹马,做了什么?
连温辞玉离去,她都依依不舍地看了那样久!
她就那么依恋,那么离不开温辞玉吗?
不能深想,二人亲昵相拥相吻相缠的画面已尽数浮现眼前,直逼得他胸腔里的气血海浪般剧烈地翻滚起来,心肺好似要被那股子嫉妒搅碎成一摊烂泥。
犹记新婚夜,他只是轻轻地碰到了她曳地的裙摆,她就恼得飞快躲到十步外,重声呵斥叫他“滚开”,仿佛他是要吃人的洪水猛兽。
知她厌恶,他不会碰她。
夫妻成婚至今已有一年,也不曾圆房。
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看她把心给温辞玉,连身子也——
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温辞玉那个贱人凭什么!
男人灼热的鼻息再也抑制不住地喷洒在昭宁的发顶、眉心,琼鼻,嘴唇……一寸寸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落在了宫装繁复的襟扣上。
每颤着解开一颗,手背青筋便不受控制地暴起一分,似一张紧绷拉到极致的劲弓,骨子里锁着快要破笼而出的肆虐野兽。
直至层层裙裳褪去,一片欺霜赛雪的莹润白皙映入眼帘。
美玉般夺人心魂。
只一眼,陆绥紧绷的额角突然坠落一颗滚烫的汗珠。
他强抑着变得粗重的呼吸,从那修长的颈,精致的锁骨,到玲珑起伏的玉山,不盈一握的腰肢,再从笔直匀称的腿,到不足他手巴掌大的足……
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
然而意料中令人睚眦欲裂的、与旁人欢好缠绵过的气息乃至痕迹,一丝也无。
唯一的靡丽艳色,竟是那——
犹如雪中娇梅,诱人采撷。
陆绥胸腔里鼓噪沸腾如雷鸣般的心跳有一瞬失序,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的同时,耳根子红透,近乎艰难而克制地挪开烈焰般滚烫的目光。